贾平抬头看过去。
下一秒，他瞳孔猛然收缩。
现场门口处，一道挺拔高大的身影缓缓而来，周身散发着无人能挡的狂妄气场。
贾平毫无征兆地撞入他冰冷嘲讽的眸子里。
汪……汪卫绅！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等贾平深想，现场已经沸腾一片。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伴随着兴奋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汪卫绅？竟然是汪卫绅！新锐的名导。”
“哇，连关恬也来了。”
“天啊，他们竟然一起出现在这里。”
“……”
关恬？
沅蔓听到关恬的名字的时候，小小惊讶了一番，抬头看过去，两人的视线正好在空中交汇。
趁没人注意，关恬朝沅蔓眨了眨眼睛。
默契使然，沅蔓一下子就看明白。
她的意思就是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先别管。
沅蔓微微颔首，表示已经知道了，而后淡淡收回视线，没有再看她。
紧绷的弦松了松，她抬眸没再注意其他人，也就没看见钟小晴身体突然一僵，甚至脸色发白。
有胆大的记者到底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举着话筒奋力举到汪卫绅面前，扯着嗓子兴奋询问：“汪导，汪导，请问你出现在这里，是来给贾导的新电影捧场吗？”
此话一出，人群中有人倒吹了一口气，甚至还有人怜悯的眼神看着提问的记者。
在这个圈子里，谁都知道，新锐的汪导，汪卫绅出生在A市汪家。而汪家，在商界、政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这个圈子，还没有人敢对汪卫绅报导什么。再加上他性格阴晴不定，狂妄是他的标志，从来不回复任何媒体记者的问话，但凡将他惹怒了，他绝对会让那个人难堪。
所以，这也是他出现至今，没有记者敢上前提问的原因。
出乎意外的，汪卫绅今天虽然仍然是一张没表情的扑克冰冷脸，但并没有一点不耐烦，甚至他的视线移到提问的记者，好心情地回答：“嗯，捧场。”
提问的记者兴奋地咽咽口水。
只是一瞬，记者们开始议论起来，目光聚集到汪卫绅身旁的关恬身上。
关恬虽然高冷，但是和媒体关系向来不错，所以记者们迫不及待将问题抛出来。
无一例外，问的都是前些日子她转发徐莹莹道歉视频的微博。
“关恬，你转发微博，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是不是另有真相？”
“关恬，你现在出现，是因为有徐莹莹在吗？”
“你能够和我们说一下吗？”
“……”
关恬被围着，问题一个接一个，但她并没有一点不耐烦的表现。
直到记者们问得差不多，她薄唇边掀起浅浅的弧度，眼睛越过众人径直看向台上的徐莹莹。
记者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愈发激动。
两大，哦，不，三大当事人啊。
明天的头条新闻妥妥的，今天这趟开机仪式来对了。
徐莹莹撞上关恬那冷若冰霜又要笑不笑的眼神，一颗心蹭的一下蹦到嗓子眼。落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攥在一起，唇瓣动了动，准备想要说什么。
“我转发那条微博，那么清楚的意思，大家还要我解释什么？”她的话给了所有人无限的想象。
徐莹莹呼吸陡然变得不均匀，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安到了极点。
然而，关恬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有记者依然不死心，试图再问：“关……”
“抱歉，我和汪导今天是来捧场的。谢谢大家关心，但还是希望大家把关注点回到今天的开机仪式上，至于其他，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聊。”
她都这么说，其他记者都不好再说些什么。
只是这么一看，有眼尖的人突然发现贾平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难看到了极点，他直勾勾看着汪卫绅。
记者的八卦心理再一次被激活。
汪卫绅像是看不到其他人探究的眼神，单手放在裤袋里面，傲然走到贾平的前面。
他比贾平要高一个头，他嘲讽地睨着贾平，一股居高临下的意思：“贾导这些年果然没有变，还是只会用故意炒作来博眼球，就不怕将开机仪式搞砸？”
故意炒作？
四个字一说出来，记者们就跟着打了鸡血般兴奋到不行。
贾平来不及去管那些记者，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眼前这个男人。
“汪卫绅！”贾平的脸瞬间又青又白，咬牙切齿地吼着他的名字，继续费力挤出一句话：“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汪卫绅唇角不屑勾起，他傲然地盯着他，像是在看蝼蚁一样：“当然是来捧场啊。”
“你！”贾平眼睛瞪着圆圆的，气愤不已，很快，恐惧取代了一切。
他后知后觉想起汪卫绅的话：故意炒作？
霎那间，一股不好的预感猛然涌入心头。
下一秒，预感得到证实。
屏幕上突然亮起来。
人群中传来阵阵倒吹冷气的声音，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盯着大屏幕。
贾平猛然转身。
只见大屏幕上面出现了好多吴若依的照片，准确来说，是衣衫不整或者穿得性感的吴若依依偎在不同的男人怀里的照片。
“啊！”吴若依惊恐愤怒的尖叫蓦然响起：“谁干的？关掉！关掉！”
她的话语刚落下，一段录音紧随其后传了出来。
“林总，帮帮人家嘛，我就想得到女三的角色，好不好嘛？”
“宝贝，之前我不是帮你了吗？”
“林总，角色被那个副导换掉了，也不知道贾平是怎么回事，明明说好给我的。林总，你再跟贾平说说嘛，人家就是很想要那个角色，而且一定要那个沅蔓好看，上次没有教训到让她湿着出去，人家不甘心。”
“原来这样啊，宝贝儿，没问题，你说一句，我怎么会不答应你？”
“嗯……讨厌……你别急，再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宝贝儿，你说，别说一件，就是十件，我都答应。”
“嗯，过两天就是电影的开机仪式会，人家想要沅蔓丢脸难看，你帮帮人家，好不好？”
“行……宝贝儿……来吧！”
紧接着两人说话声渐渐小声，取而代之的是让人脸红心跳的某些哼哼唧唧的声音。
倏然，参加开机仪式会的人，全部哗然！
吴若依的脸由通红变成惨白。
屏幕的照片终于被火急火燎地关掉，录音也停掉，主持人尴尬救场，试图用轻松搞笑的语言将这个插曲掩过去，只是，证据能够毁灭，但真相已经印在众人心上。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哪里还不清楚呢。
主持人说什么都起不到作用，记者们疯了似的争先恐后朝吴若依发问。
“吴若依，之前为什么要污蔑沅蔓和钟小晴？是因为要报复吗？”
“吴若依，你是通过那种途径得到这个电影的角色？”
“你要怎么解释这些事情？”
“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
吴若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无意识地后退，不料，高跟鞋一歪，她毫无征兆地摔倒在地。
狼狈到了极点！
四面八方的快门声交织在一起。
“不准拍！走开！走开！”她捂住耳朵。
出去听电话的经纪人一回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立刻挡在吴若依面前，“不要拍了！不要拍了！”
她试图想要拉吴若依站起来，可吴若依却像是被强力胶黏住，怎么都拉不起来。
做这一行到现在，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
她很清楚，就凭吴若依现在的表现，她就觉得完了，原本的前途毁于一旦。即便是这样，但现在，她还不能够放弃她，必须先把她带出去再说，否则事情只会更加难看。
吴若依最后被工作人员帮忙架着出去，她双眼懵然，在即将离开之际，她猛然回神，下意识想要搜寻徐莹莹，可是，回应她的却是徐莹莹冷漠、事不关己的眼神。
她的一颗心猛然下坠，怒极攻心，她晕过去。
现场陷入混乱之中，幸好有保安在极力维持，但即便这样，好好的一场开机仪式会，就这样变得乌烟瘴气。
汪卫绅冷眼瞧着一团糟的现场，唇角不屑勾起，侧眸，瞥了瞥脸色极其难看的贾平，毫不掩饰眼底的讽刺：“看来，贾导接下来应该很忙，那就不打扰了。”
贾平拳头不自觉紧握，呼吸紊乱。
汪卫绅漫不经心收回视线，示意关恬一起离开，转身之际，他的视线扫过沅蔓身上。
冷不丁，沅蔓有些莫名其妙。
汪卫绅大步离开。
一些记者一见他要走，顾不上今天的主题，二话不说追上去。
“汪导……”
“关恬……”
……
眼睁睁看着现场的媒体记者少了二分之一，贾平气得浑身发抖，深呼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他示意一旁的主持人赶紧救场。
只是，虽然有主持人拼命圆场，奈何场面糟糕得太厉害，在一众主创人员烧香祭拜完结后，开机仪式不得不草草结束。
“贾导，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需不需要……”
“我会找人处理，其余的，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乌烟瘴气是么？
他偏要利用今天这个发布会做宣传提高曝光率！看热闹又算什么？只要有人气！
“好的。”助理点点头，并没有马上走。
“还有事？”
助理咽咽口水，声音拉低：“贾导，那……我们预定的开机饭……还继续吗？”
“当然要！你们先去。”说罢，贾平抬脚往人少安静的地方走去。
助理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大家去酒店包厢。
“蔓蔓，一起去，是吧？”徐莹莹笑意盈盈地走到沅蔓身边，想要挽着沅蔓的手。
沅蔓轻笑避开，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侧眸对着似乎在走神的钟小晴说道：“走吧。”
钟小晴脸色不太好。
沅蔓以为她被吴若依故意抹黑气到了，便柔声安慰道：“钟小晴？！”
“哦……好……我们走。”
“嗯。”沅蔓浅浅一笑。
徐莹莹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却。
沅蔓……
她冷笑。
今天算你走运，你等着。
……
在酒店。
贾平的脸色一直沉沉的，他的脸色摆在那里，没有人敢扬起笑脸交谈，原本该热闹的开机饭，一下子变得死气沉沉。
沅蔓和钟小晴一起坐在一个角落里，俩人也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不同的是，沅蔓一直在想视频和录音的事情，而钟小晴一直在想的是……
突然钟小晴的手机响了一下，有短信提示。
瞥见屏幕上那串熟悉又陌生的数字，钟小晴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滑到地上。
“你没有事吧？”敏锐的沅蔓察觉到钟小晴的异常，关心问道。
“我没事。”钟小晴握着手机的手愈发用力，好似想要将手机捏碎。
在诡异的气氛下，其实有人因为事情而离开了。
钟小晴犹豫很久，抬起头勉强扬起笑意：“沅副导，我有事情要先走了，明天见。”
“好，明天见，路上注意安全。”
钟小晴悄悄离开。
沅蔓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手间。
她没有发现，她一走，桌上的其他人就凑起来一边看着她的背影一边讨论着。
沅蔓还没走到洗手间，就被突然响起铃声的手机停下脚步。
顾擎。
“喂……”
“还在忙？”
“差不多，在吃开机饭，在欲海酒店。”
“嗯，快要结束的时候告诉我，我来接你。”在沅蔓看不到的地方，顾擎眉梢上挑，眉目间勾勒一抹很淡但又带着暖意的笑容，不等她回答，他薄唇再度撩起：“不许拒绝。”
“……”沅蔓无语。
又是这种语气。
“好吧。”沅蔓无奈地答应。
话毕，便是短暂的沉默。
彼此的呼吸在安静的氛围下浅浅流转，带着隐隐约约的暧昧情意。
只是沅蔓没有感觉到，她急着去洗手间：“那就先这样吧，我先挂了。”她急急扔下这句话，就挂了电话，也不管电话另一头那人要说什么。
而顾擎听到的，便是忙音声。
“要不要去接她？”沙发对面的温墨挑挑眉，漫不经心笑道。
“嗯。”眉眼深处掠过宠溺的淡笑，他微不可见地弯弯唇畔。
温墨不置可否，没有再说话。
顾擎起身，拿过车钥匙，准备出去，刚好包厢门被打开了。
顾擎看到来人，诧异道：“卫绅？”随后笑起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汪卫绅走过来，坐在温墨身旁，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完，才吐出两个字：“今天。”说完，他扫了一眼顾擎，轻声笑道：“要去接小嫂子？”
顾擎并不意外他知晓沅蔓的存在，随意点点头。
在顾擎面前，汪卫绅会褪去狂妄，收敛不少。
“顾擎！”汪卫绅仰头喝口酒，喝完，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刚刚从小嫂子的电影发布会现场回来，小嫂子她……”他拉开语调，故意没说下去。
顾擎眼眸一暗：“说。”
“好像被算计欺负了。”汪卫绅耸耸肩，说得漫不经心，但那双眸却是牢牢盯着顾擎。
他清楚看到他的脸色以及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来。
气压一下子就低到谷底，整个包厢似乎笼罩在冰寒之下。
下一秒，他冷漠中含着狠厉的嗓音幽幽响起：“谁？”
汪卫绅同样眸色变深，说出来的话毫无温度：“一个叫吴若依的三线演员。”
他的毫无温度，是因为吴若依同样欺负了……某个人……
顾擎冷冷勾唇，鹰眸眯起，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吴若依，活得不耐烦了吧。
……
另一边。
洗手间。
沅蔓肚子不太舒服，在格子间多留了一会儿，就在她要起身的时候，猝不及防听到自己的名字。
“你们说，那个沅副导，她和徐莹莹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和徐莹莹的事情？
沅蔓冷哼，并没有急着出去。
很快，外面的声音继续响起。
“真没想到她们竟然是亲表姐妹呢。”一个戴着黑色眼镜框的女生一边对着镜子涂口红，一边八卦的啧啧几声。
“切，亲表姐妹又怎么样。”扎马尾的女生闻言，不屑地勾勾唇。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披着散发的女生八卦之心一下子就火热起来。
“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前段时间那个人肉的帖子吗？那个神秘女人就是沅蔓，无风不起浪，要是沅蔓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又怎么会有流言传出来。”
黑框眼镜的女生点点头：“想想也是。”
“能不是吗？”扎马尾女生继续说道：“还有啊，你们不觉得她年纪轻轻就能够当上副导是很不正常的吗？从加拿大回来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她一个顺利当上咱们这个电影的副导，我怀疑……”
“怀疑什么？”
“潜规则呗。”
“啊？！”披着散发的女生小小惊讶一番。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看看吴若依，不也是通过潜规则得到了角色，反正啊，从今天看来，我还是相信徐莹莹，毕竟她在这个圈子的人品，大家都是看在眼里，她人这么好。至于那个沅蔓……”
她的话突然顿住了。
“唉，你怎么不说了？”披着散发的女生急切地用手肘推推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那个沅蔓……怎么？”
下一秒，她的话同样戛然而止。
“沅……沅……沅蔓……”她眼睁睁看着沅蔓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尴尬，眼睛一时之间都不知道看哪里。
沅蔓唇角依旧含着笑意，抬脚继续往那三个人面前走过。
扎马尾的女生，突然往后面挪了几步，反应过来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动作有多心虚。
可是，她能不心虚吗？
谁会想到讨论八卦的主角就在洗手间里面，看沅蔓这样的架势，她会不会找她们麻烦？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沅蔓。
没想到，沅蔓只是径直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旁若无人地洗手。
三人被她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开口。
沅蔓悠悠洗完手，转身，漫不经心掀眸，清冷的视线扫过一旁的三人，凉凉道：“想知道的话，直接可以问我，在背后议论来议论去，还不一定是真的，再者，在背后议论别人，终究不好，你们觉得呢？”她的嗓音听起来懒懒散散，但是自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凌人气场，就好像一桶冰水浇到人身上，让人不敢轻视，不敢说什么。
“回去吧。”沅蔓没有想过要难为她们，话毕，转身离开。
看到沅蔓离开了，披着散发的女生长长舒一口气，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她要对我们怎么样。”
马尾女生没有说话，她看着沅蔓离开的方向，不屑地撇撇嘴，眼底的讥讽若隐若现。
沅蔓并没有把那三个人的话放在心上，她向来不会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若是事事在意别人的目光，会活得很累，甚至失去自我。
舒了一口气，她回到包厢。
贾平宣布了明早开工的时间，开机饭就这样结束了。
沅蔓拿好东西离开。
手机就在此刻响起来，提示有短信进来。
划过解锁屏幕，沅蔓唇角不自觉就扬起。
是顾擎的短信：我在酒店停车场等你。
沅蔓点点清亮的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沅蔓收起手机往停车场走去。
……
电梯在负一层停下，沅蔓走出电梯。
“沅蔓！”
沅蔓低着头在玩手机，冷不丁听到有人叫她，吓了一跳。
她抬头，曹光的俊脸毫不征兆地在眼前放大。
沅蔓条件反射般往后退。
“吓到你了吗？”曹光带着歉意地笑道。
“没有没有。”沅蔓勉强扯出笑容。
俩人离得很近，沅蔓有些不自在，只能开声询问：“曹先生有事吗？”
沅蔓谈不上和曹光到认识的地步，因为曹光是这部电影的投资商，她见过他几次，每次都只是客气地谈几句。
“哦，没事，刚刚接完电话，正好看到你，你要回去吗？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沅蔓直接拒绝：“我……”
曹光打断她的话，笑道：“没关系，举手之劳而已。”
沅蔓无奈，带着歉意地笑笑：“我……”
只是，她还没把话说完，一只温热的手掌猝不及防覆上她的腰腹，强势中带着难以觉察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