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老头去跟任若海说话去了,胖子二话没说,几把衣服一扒,“让让,给胖爷让块地儿!池子怎么这么小,跟这些瑶家一样,小气的紧!”
“嗯。”伤员没多想,把地方给让出来,胖子凌空跳起,他这时才突然想起来,“胖爷,别!千万别跳这里!!啊呀——”
“嗷!!!!!!!”
胖子发出了高八度的高亢疼痛声喊,被烫得乱踢,一边还得拼着命向岸上蹦,巩翊和任若海正同高瘦老头谈话,愕然回望,胖子却已经蹦到岸上了。
“烫死胖爷了!”胖子浑身全是火红,几个瑶族小伙赶紧去打了冷水给他撩着降温,“鬼地方,下次打死也不来这里!”
一阵埋怨再加发作,胖子直到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疼痛才慢慢没了,高瘦老头再三让他先去温度低的塘里试试,得到的回答是胖子坚决而凶狠的摇头。
“那就全拜托你了。”有这么大的好处,明显得让几名伤员再多泡几天了,“给寨子里添麻烦了。”费用什么的巩翊没说,这事儿算是欠了一个好大人情。
“小事。”高瘦老者摇着头,不大乐观,“别的人没有问题,但是这个肋骨受伤,只泡泉水怕是没有大用。实在不行,还是上山请医女帮你们看看吧。”
对高山医女好奇的绝不止巩翊一个,可是胖子任若海都没资格——巩翊只用几句话就把温泉治疗的原因说得清清楚楚,让高瘦老者惊为天人,被认为是高明的医师,自然就有了觐见圣山的资格——这让胖子任若海心里不平衡了许久。
竹子作成的滑杆把杨学立抬了,临出任若海再三叮咛,山民规矩大,医女拨苦救难被山民视如神明,绝不容外人有丝毫失礼。
“医女在这里非常的尊贵,你可千万千万注意不要冲撞,要是有个万一,说不定这伙瑶人立即翻脸不准咱们走出山林了——”
一路上山,很快到了一个崖边,山顶易生雾,对面全隐在雾气之中看不清白。巩翊走到崖壁一望,黑沉沉看不到底。下面应该有着丰富的水源,雾气不停在上向冒,把这一片遮得若隐若现。
崖并不是太宽,但是因为雾气的原因,用足了目力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对面的植物,正在打量,领头的瑶家青年阻住了他。
这里已经是圣地范围了,不能再随意行走张望。领路的瑶家青年伊阿水摸出一只牛角号,呜呜的号角声低沉苍凉,一种很原始古朴的风味一下扑面而来,说不上多么好听,这东西本身也就不是什么乐器,但那感觉却让人回味的很是长久。
停下等了一会,再次吹奏,那苍凉的号角响彻了山崖。
不多会,对面崖边回应一阵乐声,巩翊听着觉得应该是笛子,不过声音比笛子润也更加高亢些,渺渺然然散在四方,听不清方向,活像山里的精灵那样的灵动和难以琢磨。
“太好了。医女在家。”伊阿水脸上现出激动的潮//红,迅速整理起衣衫,拍打尘土,事实上他身后的三个瑶家青年都是在作一样的动作。
过不一会雾气翻涌,走出一个人,蹦蹦跳跳的过来,两只小小的羊角辨子朝天摇着,一身的红衣,却是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
这就是医女?!巩翊眼睛瞪了好大,那伊阿水笑了,“小红,又是你打前站么?”
小姑娘琼鼻一皱,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却透着可爱,“怎么,不能是我么?告诉你,没有好吃的,就别想见到我师傅!”
三个青年都笑,伊啊水宠溺的摸//摸她的头,小丫头不高兴了,很认真的讲:“阿水叔,不兴这样啦!人家已经大了,师傅都说人家很有天份呢!说不定以后还会接了师傅衣钵的呢!”
“好好好,小红是大人了。”伊阿水仍只是笑,从怀里拿出备好的糖炒栗子塞给她。小姑娘眼睛亮闪闪的,挡不住这份甜香诱/惑,“阿水叔最好了!”
“小红,你又在调皮了!”
近了,雾气再也挡不住人影,一袭鹅黄淡色的衣衫儿云彩飘飘,环佩叮当,伊阿水三人顿时正容起来,躬下身去:“见过医女!”
巩翊睁大了眼,总算是见到正主儿了,可惜,一袭面纱把可人儿挡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对剪水双瞳望了过来。
骤见生人,医女不禁吃了一惊,再看巩翊避也不避直直就望过来,顿时脚步一停,迟疑着问,“你是?”
“我是大夫!来学艺的!”就这一个动作就让巩翊给看出来了,这姑娘百分百是个面嫩的,生怕羞到了她,赶紧抢声回答,“早听过医女大名,想讨教一二!”
医女莞尔一笑,伸手扶扶鬓角,声音柔柔的,“阁下应是广州名医罢?当不起讨教,小女子只是在瑶家寨子里胡乱治些小病罢了,求教二字请切莫提起。”
“这个,”不提就不提吧,真要弄假成真要是被问起这年头的医理,那就当场露马脚了,巩翊赶紧趋势就说:“其实是有事相求。听闻山上有百年三七,想讨上几钱帮我兄弟治伤。”
医女听到巩翊提起伤员,见到生人那有些慌乱的心才定了下来,走近滑杆担架,取出一方丝帕先盖到杨学立腕上,再细细闭上眼把起了脉。
医女是安定了,小红可定不下来。一听来人也是想来学艺的,这心里就不乐意,趁着医女看不见,对着巩翊呲牙吓唬他。
“无妨。”医女睁开眼睛,“微微肺部受损,静卧半个月,再佐以用药,便无碍了。小红,去拿药方,”
听着她又急又快说了一大串药名,巩翊竖着耳朵却硬是没能听清几个。
“嗳。”小红应声去了,这倒让巩翊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小小的人儿底子却厚,这多的名字和份量只一遍竟听得清清楚楚。
小红跑了,场面一时静下来,三个瑶人眼观鼻鼻观心,呼气都小心翼翼;巩翊百无聊赖,只好用观察环境来打发时间。
这人……好大胆。
巩翊时不时描她一眼,根本不像别人那样毕恭毕敬,目光是那样的肆无忌惮,叫人心里一阵一阵的慌乱。
医女从没有过这样心头砰砰乱跳的经历,感觉十分不知所措。
这一刻她非常后悔打发走了小红,如果这小鬼头在,至少也会有个伴,不用独自面对这样的情况。
巩翊要是知道,必定会大喊冤枉。看风景么,还不是哪里好看就看哪里?这么一个纱巾蒙面的美女俏生生站着,顺便瞄两眼实在太正常了好不好?
可是,瞄着瞄着就出问题了。当太阳向西方斜下时,那金光匀匀的洒在了梦磬身上,给她渡出一个金色的轮廓——这很正常,可是当一只小小的粉蝶儿停留在梦磬头顶,巩翊顿时像被雷电轰击了一样再也无法动弹。
太像了。粉蝶儿无忧无虑扇动翅膀的那一幕如此熟悉,那样的刻心入骨,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一个下午,同样的曼妙的美丽人儿,可是那个人儿却今生今世再不可能看到了。
巩翊不敢再看,可就算及时移开,大颗大颗的眼泪仍是悄悄滑下,瞬间湿了眼眶。
“医女姊姊,药来啦!”小红蹦跳着过来,手上带着药包打破了沉默,医女莫名松了口气,口中却轻责道:“又不好好走路,仔细摔到!”
任务完成,伊阿水愉快的抬起担架,带着人下山,小红自是蹦蹦跳跳向回走,而巩翊却在医女返身后,鬼使神差一般压根儿没经过脑子,跟在了她们后面。
这下总算明白后山是怎么回事了。
几步山路过去,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小红走到崖边拐角,打个唿哨,一只尺把来高的金猴就拉着一根粗大藤条跳了过来,一下跳到她的肩头,把藤条塞进小红手里。
猴子不大,最多半尺来高的样子,可是毛发颜色极纯,极正的那种金红色,映着残阳更是显得几乎会发光,说不出的好看。
总算明白她们是怎么过来的了。
“医女姊姊,你先走。”小红把藤塞进医女手里,“嗯。”医女伸臂接过小猴,只一荡,就消失回到了雾气中,过不一会纯金猴儿又荡回来,接应小红荡了过去。
巩翊在后面看,直到人全走了,他仍一直在原地怔怔的发呆。
隐隐约约听到伊阿水在高声呼唤寻他,却怎么也不想回答。过了半响,心一横,同样打了一个唿哨,可是下一秒顿时傻了,瞪大了眼——那金丝小猴儿竟真的带着藤条荡了过来!
“吱吱。”小猴子也疑惑,怎么不认识呢?歪着猴头翻来覆去来看巩翊,巩翊本就有点做贼心虚,被这猴子看得人更心虚了。
“嘘。”
突然想起身上还有包蜜饯,本是想着上山无聊顺手拿的,正好用来贿赂。“来,好东西,新疆才出产的大蜜杏干哦,算你有口福哦。”
轻轻闻闻,还行,蜜的味儿让猴儿眼神发亮,却完全没有什么猴急的样儿,反是很稳重抓了颗放嘴里品尝。
坏了,尝到味儿了,刷一下,巩翊还没反应过来,手上杏干袋没了踪影。
看着猴子吃得香甜,赶紧把猴儿爪里的老藤条接了过来,免得万一一松,可就要害到它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