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织,巴黎的天际线在水雾中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影。徐川站在废弃剧院的窗前,指尖轻叩着冷藏箱表面,那颗心脏仍在其中缓慢搏动,仿佛还残留着彼得连科最后的恐惧与不甘。他没有回头,却知道艾丽克丝正凝视着他??那种目光他太熟悉了:一半是敬畏,一半是警惕。
“你真的打算把这颗心送出去?”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雨声吞没。
“不是‘送’。”徐川缓缓转身,嘴角扬起一丝冷意,“是‘献祭’。马卡洛夫需要一个噩梦,而我要成为那个制造噩梦的人。”
他走向桌边,打开便携终端,调出一段加密视频。画面中,彼得连科被绑在手术台上,双眼蒙着黑布,喉间插着呼吸管。他的胸腔大开,肋骨被金属支架撑起,心脏裸露在外,随着机械泵的节奏微微起伏。一名身穿白袍的技术员俯身操作,将一根细长导管插入心肌组织,抽取某种淡金色液体。
“这是什么?”艾丽克丝皱眉。
“记忆萃取液。”徐川淡淡道,“从濒死大脑释放的神经递质中提取的情感数据。我们把它注入动物体内,能让一只老鼠梦见自己是将军。如果注入人类……他会相信自己活在另一个身份里。”
艾丽克丝瞳孔微缩。她忽然明白过来:“你想让马卡洛夫的手下接触这些数据?让他们产生幻觉,误以为自己就是诺维科夫?”
“不。”徐川摇头,“我要让他们带回消息??说亲眼看见我正在用活人做意识移植实验,而下一个目标,就是马卡洛夫本人。”
空气骤然沉滞。
艾丽克丝盯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男人。她曾以为自己了解权力的游戏规则,可在徐川面前,那些政客、将军、情报头子都不过是棋盘上的卒子。而他,是那个悄悄改写规则的人。
“你不怕玩脱吗?”她低声问,“一旦他们查到源头是假的……”
“那就让他们查。”徐川打断她,语气平静得可怕,“真相从来不是武器,恐惧才是。只要马卡洛夫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他的统治就会从内部崩塌。一个人若不能确定‘我是谁’,又怎能宣称‘我要掌权’?”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三声短促的敲击。
接头人到了。
艾丽克丝迅速切换频道,耳机里响起伪装成清洁工的潜伏特工汇报:“目标车辆已进入街区,两辆黑色SUV,无牌照,武装人员六名,携带电磁干扰设备。他们在试探信号屏蔽范围。”
“让他们进来。”徐川戴上隐形眼镜,镜片自动激活,视野中浮现出红蓝交错的数据流:热成像、心跳频率、语音波动分析……整个空间在他眼中变成了可操控的战场模型。
十分钟后,门被推开。
为首的男子穿着防弹夹克,脸上有一道贯穿左眼的疤痕,代号“屠夫”,曾是车臣战争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雇佣兵指挥官。他扫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冷藏箱上。
“你说你能帮我们找回那批军火?”他嗓音沙哑,“二十吨TNT级炸药,价值四亿欧元,原本要运往顿巴斯前线。现在没了踪影。”
“我知道它在哪。”徐川背对着他们,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威士忌,“但我更关心的是??你们为什么丢了东西,还要瞒着马卡洛夫?”
屠夫脸色一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徐川转身,眼神如刀,“你们私自截留了三分之一的军火,准备卖给ISIS换现。结果中间人卷款跑路,你们追杀失败,反而暴露了资金链。现在马卡洛夫已经开始清查内部,而你,是他第一个怀疑对象。”
屠夫猛地拔枪。
但徐川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开枪试试。”他说,“这栋楼地下埋着七公斤C4,遥控器在我手上。你死不要紧,问题是……你敢赌你的主子会不会替你收尸?”
空气冻结。
几秒后,屠夫缓缓放下枪。
“你想怎样?”
“合作。”徐川走过去,亲手为他倒了杯酒,“我把军火还给你,条件是你带一句话回去??就说你见到了我,说我正在复活诺维科夫,而且已经成功移植了他的部分记忆。特别是……关于马卡洛夫背叛的那一段。”
“你疯了?”另一名手下失声,“没人会信这种鬼话!”
“他们会的。”徐川微笑,“因为我会给你们证据。比如这段录音。”
他按下播放键。
音响中传出一段低沉的俄语对话:
【男声A】:“……计划必须加快。沃舍夫斯基已经控制议会多数席位,再等下去,我们就只能当反对派了。”
【男声B】:“可总统还在康复……贸然行动风险太大。”
【男声A】:“他不会康复了。医生说最多还有六个月。我们必须在他死前完成权力交接。”
【男声B】:“你是说……刺杀?”
【男声A】:“不,是‘自然死亡’。然后由我以代理总理身份接管临时政府。”
录音结束。
屠夫的脸色变了。
他知道这段声音是谁的??那是马卡洛夫本人,在三个月前一次秘密会议上的讲话。而这间会议室,装有最先进的反窃听系统。
“你怎么会有这个?”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因为我无处不在。”徐川收起设备,“现在,选择权在你。要么带着这份‘真相’回去,让你的主子陷入自我怀疑;要么拒绝合作,然后看着我公开所有录音,包括你私吞军火的账本、情妇在迪拜的别墅地址,还有你儿子就读的国际学校监控录像。”
沉默良久。
屠夫终于点头。
“我传话。”
“很好。”徐川递出一个U盘,“这里面是军火藏匿点的坐标,以及一段经过处理的视频??显示我在进行人体意识实验。记住,只给马卡洛夫看。其他人……不必知情。”
对方接过U盘,转身欲走。
“等等。”徐川叫住他,指了指冷藏箱,“礼物也带上。”
屠夫掀开盖子,看到那颗跳动的心脏时,整个人僵住了。
“告诉马卡洛夫……”徐川轻声道,“这是我送给他的警告。下次见面,我不再送器官,而是直接摘走他的脑子。”
人影消失在雨夜里。
艾丽克丝关上门,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真觉得他会传话?”
“会。”徐川坐回沙发上,闭目养神,“人在恐惧时,只会相信最坏的可能性。而马卡洛夫……他已经快被逼疯了。”
的确如此。
同一时刻,莫斯科郊外一座戒备森严的庄园内,马卡洛夫正站在落地窗前,手中握着一杯烈性伏特加。他的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幅巨幅油画:画中他身穿礼服,站在克里姆林宫台阶上接受民众欢呼。那是他为自己未来加冕日预演的画面。
但现在,这幅画让他恶心。
桌上摊开着一份报告:西部军区两名副司令失踪,据线人称,他们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圣彼得堡附近的一处秘密基地。更糟的是,FSB内部已有三人递交匿名举报信,声称“诺维科夫并未死亡”,且“有人正在策划政变”。
他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这时,手机响了。
是“屠夫”。
“找到了。”对方声音颤抖,“我们见到他了……徐川。”
马卡洛夫猛地站起身:“他说什么?”
“他说……他在复活诺维科夫。他还给我们看了证据??一段你的录音,一段视频,还有一颗……还在跳的心脏。”
“荒谬!”马卡洛夫怒吼,“全是伪造!”
“也许吧。”屠夫低声道,“但那颗心脏……检测结果显示dNA与彼得连科完全匹配。而彼得连科,明明已经被你们宣布‘坠机身亡’三天了。”
马卡洛夫愣住了。
他当然知道彼得连科没死??那是他用来震慑其他将领的“活标本”。可现在,心脏却被徐川拿走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对方已经渗透进他的核心情报网。
意味着他身边有叛徒。
意味着……他不再安全。
“还有别的。”屠夫继续说,“他说……你知道诺维科夫活不过半年。所以你要趁他虚弱时夺权。他还说……你会在加冕典礼上动手,制造‘自然死亡’的假象。”
马卡洛夫呼吸一窒。
那段话……确实在绝密会议上说过,只有五个人听见。
而现在,第六个人知道了。
他缓缓挂断电话,转身望向镜子中的自己。
那一瞬间,他竟分不清镜子里的人是不是真的他。
*我是不是也被替换了?*
*我的记忆……是真的吗?*
念头一起,便如毒藤缠绕心头。
他冲到电脑前,调出过去七十二小时的所有行程记录、通话录音、会议笔记……疯狂比对每一个细节。可越是查,越觉得不对劲??某些语气不像他,某些决定过于激进,甚至有一次签名的笔迹都略有偏差。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额头渗出冷汗。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
一封未标记发件人的邮件弹了出来:
【亲爱的安德烈?谢尔盖耶维奇:
你是否想过,你之所以如此坚定地想要取代诺维科夫,或许并不是出于野心,而是因为你本来就是被设定成这样的?
??来自‘凤凰计划’的记忆碎片】
马卡洛夫浑身剧震,猛地拔掉电源。
但他已经晚了。
病毒早已侵入系统,开始悄然复制他的脑电波模式、语言习惯、决策逻辑……这一切都将被送往巴黎的那台量子计算机,成为构建“完美替代者”的原材料。
风暴,已然降临。
而在日内瓦,普罗科菲耶夫的公寓已被警方封锁。卡嘉亲自带队搜查,终于在书桌暗格中发现一台老式磁带录音机。按下播放键,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奥洛夫,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已经死了。但请记住??你不是复制品,你是‘继承者’。你的大脑中植入的是原体临终前最后一段完整记忆,包含他对权力本质的理解、对敌人弱点的洞察,以及……那份足以摧毁整个‘影子内阁’的秘密名单。”
“他们用药物压制你的意识,让你以为自己是残次品。但事实恰恰相反??你是唯一能承载他意志的存在。”
“找到伊芙琳?绍特。她还活着。她在冰岛的赫本小镇,经营一家温泉旅馆。她手里有解码密钥,可以激活你脑内的隐藏程序。”
“当你准备好复仇时,请按下这个按钮。”
录音结束,随即是一声轻微的“滴”响。
卡嘉望着那台机器,手指微微发抖。
她终于明白了诺维科夫为何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为何一次次拒绝治疗加速康复??他在等待觉醒的那一刻。而在那之前,他必须装作虚弱、迷茫、濒临死亡的模样,只为引诱敌人现身。
“联系冰岛。”她对保镖下令,“立刻安排航班。另外……通知依万卡,戛纳宴会当晚,我们会提供一场‘特别表演’。”
与此同时,巴黎的黎明悄然降临。
徐川走出剧院,登上一辆不起眼的大众商务车。车内已坐着三人:一名法国籍黑客、一名前摩萨德心理战专家、一名自称“曾为CIA训练仿生人”的神秘女子。他们是徐川在过去三年中秘密招募的“幽灵小组”,专司信息操控与认知颠覆。
“目标锁定。”黑客打开笔记本,“马卡洛夫今早登录了私人邮箱,查看了十七次相同文件夹。我们推测那是存放敏感资料的加密区。”
“植入成功了吗?”徐川问。
“百分之八十。病毒伪装成一份‘诺维科夫医疗报告’,标题写着‘存活期剩余142天’。一旦打开,就会触发深层记忆模拟程序,让他反复梦见自己被公开审判、家人遭报复、最终在监狱中孤独死去。”
“很好。”徐川点头,“让他在清醒与梦境之间失去界限。”
“另外……”心理战专家递来一份档案,“我们查到了艾丽克丝的真实身份。”
徐川抬眼。
艾丽克丝本人也坐在后排,闻言猛然转头。
档案翻开,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站在莫斯科孤儿院门口,身后写着编号:**P-739**。
“她是‘凤凰计划’最早的试验体之一。”专家低声说,“基因增强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三,但她活了下来。她的任务不是战斗,而是‘接近关键人物并影响其决策’。换句话说……她是被设计出来,专门为了遇见你的。”
车内一片死寂。
徐川缓缓合上档案,看向艾丽克丝。
她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笑了:“你以为我是因利益追随你?不……我是因命运。我的每一次选择,每一次靠近,都是程序的一部分。可问题是??”她直视他双眼,“当我爱上你的时候,那个程序,还算数吗?”
徐川沉默许久,最终伸手抚上她的脸。
“程序可以编写。”他低声道,“但爱……是唯一的漏洞。”
车驶入隧道,黑暗吞噬一切。
而在太平洋深处的实验室里,量子计算机的进度条悄然跳至 **68.1%**。
低温舱中,那具沉睡的躯体手指微动,仿佛即将苏醒。
戛纳的红毯即将铺展,盛宴的大门正在开启。
真正的诺维科夫,或许从未死去。
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重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