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朱涟确认，牛皋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一片黑黢黢的大坑就是宫中宴请群臣的集英殿。

    没有什么断壁残垣，也没有什么血腥的人体残肢，只有一个黑黢黢的大坑，就好像植物大战僵尸里面，毁灭菇爆炸以后的土地。

    你想找个残骸确认一下都没得找，尸骨无存。

    朱涟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豆大的泪滴啪啪啪的往下掉。

    牛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话，事实上他也有些难以承受，几个时辰前，还听他凡尔赛貂蝉，请他吃御赐没事的好皇帝这就没了，尸骨无存。

    岳飞王贵张显三人也是相顾无言，他们有点后悔，后悔方才那样恶意的猜测皇帝，还说他卖队友。显然，不让他们三个人冲进集英殿，是不想他们三个也落得这般下场。

    几人这般沉默了良久，还是朱涟沙哑的嗓音打破了僵局。

    牛皋，还有几位英雄，不知能否暂时听从我的安排，陛下至死都在身体力行，贯穿着抗金的主张，即便他走了，妾身也不能让金兵攻进这汴梁城半步。

    牛皋扭头看大哥岳飞，岳飞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无他，报赵桓救命之恩。

    谢过几位，以后必有封赏。

    哎，我们不是因为这个，抗击金兵，保家卫国是每一个大宋男儿应有的责任。

    接下来怎么办？

    宫里已经没什么好呆的了，去汴梁城防线吧，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妈妈，我也去。清脆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也要像爸爸妈妈一样，和汴梁城共存亡。

    原来，朱涟等人离开福宁殿不久，赵溪就醒了过来，不顾丫鬟的阻拦朝着集英殿跑了过来。

    小小的面庞上还带着两条泥土的痕迹，通红的双眼里透露着坚定的意志。

    好！

    我们一定会守住汴梁城的。

    几十年后，金国早已经成为大宋领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大宋也成为一个横跨亚欧大陆，殖民澳洲美洲的强大帝国。

    赵桓带着朱涟去环游世界，赵溪成为这偌大帝国女皇的时候。

    年过半百岳飞心想，很久很久以前，大概女皇还是个四岁半大的孩子的时候，他的内心就已经认可了这个人，愿意为她征战一生。

    人与人之间，无论大小长幼，看的还是这份眼缘。

    朱涟和赵溪的态度再怎么坚定，身子还是差了一些，丫鬟小桃去找了宫中的御撵，由牛皋等人抬着往汴梁城的方向而去。

    行至大庆殿广场的时候，遇到了匆匆赶来的皇城司和赵楷。

    见过皇后娘娘，听到汴京宫里发生了爆炸，这才匆匆而来，陛下他赵楷没有再说下去，朱涟的脸色不是特别好。

    赵楷，原本是皇城司的提举，也就是最高长官，当时王黼等人造反的时候，有一个很大的倚仗就是赵楷是他们一波的人。

    控制了皇城司，汴京宫内就是打的热火朝天，外面的人进不来，五百重装藤甲兵足以控制一切了，到时候再来了翻脸不认人，直接当皇帝，有金国在后面撑腰，赵楷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谁曾想，赵楷居然叛变了，不想当皇帝了，一心就要保赵佶，把王黼坑的老惨了。

    赵桓虽然劝降不了赵楷，但是老爹宋徽宋赵佶却是可以的。至于赵佶到底是怎么在一柱香的时间里就说服赵楷开开心心放弃皇位的，未解之谜。

    汴京宫里没什么好守的了，带人去城防线上吧，不管怎样都要扛住金人的攻势。

    赵楷没有多说，默默点了点头。古灵精怪的大姨子没什么，今晚严肃下来的朱涟让赵楷有种怕怕的感觉。

    是的，朱涟是赵楷的大姨子。

    赵桓赵楷两兄弟朱涟娶了朱涟朱凤英两姐妹。

    皇城司的人代替了牛皋岳飞等人，一行人继续往汴梁城防线的方向走。

    不知何时，天空又阴沉起来，隐隐可见，天上又开始飘雪，今年的天气有点邪，这时候下雪，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赵楷凑到牛皋的身前，舔着脸小声问道：牛壮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牛皋就把金兀术五千精兵通过地下密道直接在大庆殿前杀出，汴京宫里护卫五百多人和金兵拼杀一阵，最终引燃了埋在集英殿下的黑火药，同归于尽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楷久久的说不出话来，赵桓在登基大典上说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真不是说说而已，真是身体力行。

    集英殿下面有黑火药，这该不会是为群臣宴准备的吧，亏我还以为给了他个人情。赵楷打了个寒颤，局面真要是控制不住，赵桓该不会把朝堂里的人一网打尽吧。

    出了汴京宫，又遇上迎面赶来的李忠孝和来支援的一百护卫。

    赵楷一把就李忠孝拉了过来。

    队伍继续向前，赵楷负责给一脸懵逼的李忠孝解释。

    汴梁城防线那边怎么样了？

    金兵疯了，不到半个时辰金兵就丢下了五千来具尸体，现在看来，他们是想着同时进攻，内外夹击，一举攻破汴梁城。

    陛下真是，真是，内外夹击的话，汴梁城守不住，金兀术手下，都是精兵强将。

    距离城门越近，炮火声和厮杀声就愈加的清晰，协助守城的汴梁百姓也愈加多了起来。

    没有人维持秩序，周围的百姓自发的让出一条通道来，汴梁城中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很多人的心中都有不好的预感。

    虽然没有人见过皇后和公主。但是能够乘坐皇帝专用的御撵，赵楷牛皋等人在一旁护卫，身份也没那么难猜。

    汴梁城一定可以守住的。

    朱涟沙哑的声音显得格外有穿透力：城在人在，城破人亡。陛下说的话一直算数，我是皇后朱涟，这是我们的女儿赵溪。

    加油！

    恰在此时，钟楼之上，一身缟素的李师师敲响战鼓。

    北风吹，战鼓擂，我有娘子我怕谁。

    这一夜，汴梁城无数百姓和守城的军卒都记住了那个看起来柔弱却十分要强的女子，看着她一步步登上城墙，一步步在城头巡防，看着她的头发一步步由乌黑变得雪白。

    天光大亮时，宋军已经打退了金兵十三波进攻，鲜血染红了城墙。

    朱涟，一夜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