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一早醒来,见方昭的房间没有动静,不想打扰她休息,抹着眼泪,提着一个小布包出了门。走两步还回头看了看,心中有些不舍,却不敢违抗方昭的命令。
莲儿走到大门口时,迎上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是怡春楼的紫鸢,莲儿认识。另外一个人身上穿了一袭暗红色的软甲,腰系蹀躞腰带,一头长发高高束在头顶,身后背了一把墨色的长弓,看上去有点面生。
紫鸢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紫鸢看到莲儿,面色一喜,道:莲儿,我正愁不知向谁打听,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这里是方府吧?小昭姑娘在里面吗?
莲儿点点头,神色警惕地瞥了一眼那名红衣女子,略显迟疑地道:紫鸢姐姐找我家姑娘有什么事吗?
紫鸢顺着莲儿的目光望去,见红衣女子双臂环抱,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便笑着道:别误会,这是舍妹,我们来找小昭姑娘,是来向她道谢的。
莲儿松了一口气,我家姑娘住的位置比较偏僻,我带你们过去吧。
一行人沿着青石子路来到了荷花池旁边的小院门前,莲儿把院门打开了,对紫鸢和那名红衣女子道:我家姑娘就在里面,你们进去吧,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
哎,莲儿
紫鸢见莲儿手中提着包袱,双目红肿,像是刚刚大哭了一场,本想问清缘由,奈何莲儿已经步履飞快地走远了。
方昭听到动静,推门走了出来,看到紫鸢和那名红衣女子,先是一惊,随即一喜,紫鸢姐姐,你怎么来了?
紫鸢也顾不上莲儿了,拉着那名红衣女子快步走上前,给方昭行了一个大礼,道:小昭姑娘,谢谢你帮我寻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本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姐姐这是干什么?折煞我了。
方昭急忙去搀扶紫鸢,紫鸢不肯起来,还硬拉着那名红衣女子一起下跪,玉珞,快跪下给恩人磕头。
红衣女子被紫鸢拉扯,身形一个趔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梗着脖子道:之前银蝶多有冒犯,还请小昭姑娘恕罪。
方昭轻轻一笑,那笑容明艳动人,让人如沐春风。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看着你们姊妹相认,我也很高兴。说完,便拉起紫鸢和银蝶,道:姐姐风尘仆仆地从皇都赶来,快进屋喝杯热茶吧。
房间内的陈设没什么变化,依旧整洁素雅,前厅正中摆放着一架立式的花鸟屏风,书架下面是一张软塌,凭几上放着几册厚厚的书卷。
方昭让紫鸢和银蝶就坐,亲手为她们沏了一壶茶。
自从怡春楼一别,已有数月未见了,姐姐近来可好?
我过得很好,用在怡春楼攒下的积蓄兑了一家小酒馆,生意还算红火。紫鸢拉过方昭的手,道:小昭妹妹,快别说我了,听说你要只身前往蛮荒,这件事可是真的?
方昭点了点头,母亲留给我一件遗物,我要去蛮荒将这件东西取回来。还有,她要救出被困在四方灵阵中的伯羿,只是这件事她不方便透露。
你母亲方夫人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方昭笑了笑,言辞恳切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姐姐了,我是巫族人,方夫人是我的养母,我的生母另有其人。
原来如此。
紫鸢沉吟了片刻,接着道:可蛮荒是九夷蛮族的领地,如今又爆发了尸乱,你一个人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若是小昭姑娘不嫌弃的话,银蝶愿意随姑娘前往蛮荒,保护姑娘的安全。银蝶对方昭抱了抱拳,低着头语气诚挚地道。
银蝶,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此次蛮荒之行太过危险,我也不能保证自己能活着回来,若是路上有个什么闪失,我无法向你阿姊交代。
既然这么危险,银蝶更要追随姑娘了,银蝶不喜欢欠人情,姑娘救了银蝶一命,银蝶理应报偿才是。
方昭还欲拒绝,一旁的紫鸢却道:小昭妹妹,玉珞她在军中任职多年,会一些拳脚功夫,有她陪在你身边,我也能安心一些。
姐姐
别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方昭见姐妹二人一片真诚,盛情难却,便点头答应了。
银蝶单膝跪地,给方昭施了一礼,激动地道:多谢姑娘信任,银蝶一定不辱使命,将姑娘平安带回。
快起来,我与紫鸢情同姐妹,你便是我的亲妹妹,没有那么多规矩礼法。
是。
银蝶乖乖站了起来,立在方昭身后,说什么都不肯坐下了。方昭可以视她为姐妹,可从此刻开始,银蝶便将守护方昭的安全视为己任,片刻也不能松懈。
方昭拗不过她,便不再理会了。
妹妹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方昭想了想,道:过两日便出发。
慕容轩为她安排的送别宴就在明日,她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回到建安城与白晏会合后,就可以上路了。
紫鸢满脸笑意,既如此,妹妹随我回建安城吧?今夜我与妹妹把酒言欢彻夜长谈,好为妹妹饯行。
也好,只是姐姐要等一等,待我先与养父母和兄长告个别。
那是自然。
方宅被那场大火烧毁后,大部分院子都倒塌了,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可方家的祖宗祠堂却完好无损。方元琮夫妇和方宸穆下葬后,方昭将他们的灵牌供奉在了这里。
偌大的祠堂,如今更显得空旷冷清了,石雕供桌上一尘不染,整齐地摆放着檀木漆成的祖宗牌位,靠左侧的位置,有三个簇新的牌位摆放在一起,一看就是新供上去的。
穆哥哥我来看你了。
方昭一踏进这间祠堂,就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片刻后,方昭双眼通红地离开了祠堂,与紫鸢和银蝶一同离开了。上马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座府邸,这个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含着泪,转身催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