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判官和崔清鹤这一对师徒，简直就是他余龙钦的克星。</br>可这又能怪谁呢？</br>怪他自己！</br>当年……若不是他心慈手软，若不是他手段不够凌厉，又怎会留下老判官这个活口？</br>如果那个时候，他就将他一并杀了……</br>这个世上没有如果。</br>心腹很快就回来了，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br>可越是不露任何破绽，却越有可能有问题。</br>余龙钦忽然抬头盯着心腹，问道：“你说那个孩子是谁生的？”</br>“鹿蓁蓁。”心腹回道，“沉水村鹿家阴香堂堂主生的，就是那个号称香娘娘转世的女人。”</br>鹿蓁蓁……香娘娘转世……</br>余龙钦的眼神猛地暗了下去，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地叩了几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我那个好弟弟最近在做什么？”</br>心腹立刻回道：“在八塘镇修建小佛堂。”</br>“蠢东西！”余龙钦鄙夷道，“去，告诉他，可以动了。”</br>心腹立刻领命离开。</br>余龙钦唇角阴邪地勾起。</br>这三界六道太平了太多年了，是时候乱一乱了。</br>只有乱起来，有些人才能露出马脚。</br>有些事情，也只有趁乱才好办。</br>·</br>宵儿长得太快了。</br>那张没长出几颗小牙的小嘴，开始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br>从她嘴里蹦出的第一个字是：“崔！”</br>整天整天地跟在崔清鹤身边，不停地‘崔’‘崔’……</br>崔清鹤站着，她就抱着他的小腿，仰着小脑袋：“崔！”</br>崔清鹤坐着，她就坐在他腿上，或者肩膀上，揪着他下巴上的胡茬子：“崔！”</br>那段时间，崔清鹤夜半做梦，耳边都萦绕着那个‘崔’字。</br>简直跟催命符似的。</br>也没多久，小家伙又学会了两个字：“娘亲。”</br>崔清鹤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字从宵儿嘴里蹦出来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br>她还没见过她娘亲呢。</br>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鹿蓁蓁算不得宵儿的娘亲。</br>宵儿说过，鹿蓁蓁是她的闺蜜，也是她的恩人。</br>宵儿即便是轮回转世了，记忆也被封印了，却仍然没有忘记鹿蓁蓁。</br>崔清鹤开始考虑，或许是时候带她出去转转了。</br>什么时候带她去见鹿蓁蓁呢？</br>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萌生出带宵儿出去逛逛的念头，就被崔衡阻止了。</br>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忽然出现在他的院子里，崔清鹤知道，是老判官派他来的。</br>崔清鹤没有过多过问。</br>师父给的人，不会害他。</br>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跟崔衡相安无事。</br>却没想到他抱着宵儿刚往外走，就被崔衡拦住了：“小崔大人，你有事要出门吗？要去哪儿？做什么？要带宵儿出去吗？你可以把她留在家里，我帮你带……”</br>崔清鹤皱眉。</br>问得这么细，防谁呢？</br>就算是师父派来的卧底，也不应该如此把他当犯人审吧？</br>崔清鹤没理他，抱着宵儿继续往前走。</br>崔衡继续拦。</br>双方僵持不下。</br>崔清鹤还没发火，宵儿伸出小拳头，一拳打在了崔衡的眼睛上：“让！”</br>拳头不大。</br>打得也不疼。</br>但侮辱性极强。</br>崔衡终于绷不住了：“小崔大人，求你放过我吧，你那些烂摊子我实在是收拾不过来了。”</br>崔清鹤脚下一顿。</br>烂摊子？</br>所以……师父早就知道了？</br>怪不得他把崔衡送过来。</br>也难怪他能在这院子里一待这么多天，外面风平浪静。</br>原来是师父帮了他。</br>师父他……这是默许了？</br>崔清鹤心头微动，师父到底还是偏袒他的。</br>可宵儿不可能永远不出门。</br>这判官府的院墙也不可能永远拦得住她。</br>想到这儿，崔清鹤冷声道：“崔衡，让开。”</br>宵儿狐假虎威道：“让！”</br>崔衡欲哭无泪。</br>他最终还是让开了。</br>崔清鹤带着宵儿第一次出了判官府，好巧不巧地，半路上就遇到了余龙钦。</br>余龙钦似乎刚从外面办事回来，迎面走了过来。</br>崔清鹤不得不打招呼，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br>宵儿窝在他怀里，粉嘟嘟的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怯怯的表情。</br>余龙钦看了一眼崔清鹤怀里的小孩儿，问道：“这就是你收养的那个阳间小孩儿？”</br>崔清鹤：“是。”</br>余龙钦问：“她叫宵儿？”</br>崔清鹤：“是。”</br>余龙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崔大人的爱妻……闺名也叫宵儿？”</br>崔清鹤如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回：“是。”</br>余龙钦皱眉：“那小崔大人这是……怀念亡妻？”</br>“是爱妻，不是亡妻。”崔清鹤纠正：“判官府寂寞，缺少一点人情味儿，养着玩儿的。”</br>余龙钦笑了，伸手冲向宵儿：“小家伙挺可爱的，来，我抱抱。”</br>宵儿将小脸深埋进崔清鹤的怀里，不停地往里拱，像是要把自己藏进崔清鹤的骨血里似的。</br>浑身透着排斥。</br>但崔清鹤却支着她的咯吱窝，亲手将她送到了余龙钦的手里：“宵儿别闹，阎君大人能抱你，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br>余龙钦意外地看了崔清鹤一眼，接过宵儿。</br>崔清鹤静静地站着。</br>但他的眼神没有放过余龙钦手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br>余龙钦抱着宵儿逗了逗，很寻常的一点小动作，可崔清鹤却能看得出来，他不着痕迹地摸了宵儿的骨。</br>凤凰一族的成员，生来在两肋部位，是有一到两块凤骨存在的。</br>余龙钦果然还是怀疑了。</br>但崔清鹤早就摸过，宵儿的两肋没有凤骨存在。</br>果然，余龙钦摸过之后便将宵儿还给了崔清鹤，又逗弄了几下，宵儿始终板着小脸蛋，冷冰冰的没有回应。</br>余龙钦自觉无趣，又跟崔清鹤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便离开了。</br>走出好远，崔清鹤才默默地松了一口气。</br>后背上已是一片冷汗涔涔。</br>虽然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但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会不由地紧张。</br>宵儿是冥凤，与普通的凤凰一族成员不同，如果没有遇到大造化的话，她两肋的凤骨要到13岁前后才能长出来。</br>前世就是这样。</br>而她与身俱来的那块凤骨，在尾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