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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2 重逢
    贺兰市长的大公子贺兰秋,与鹭洲新贵光翼集团的千金林墨宁,今日在翡翠湖观澜居举办世纪婚礼。

    红绸从雕花大门一路铺到主楼前的喷泉池,鎏金请柬上的烫金字体在阳光之下晃眼。

    贺兰市长站在门廊前迎着鹭洲各色权贵纷至沓来,笑眼望着媒体记者蜂拥而至。

    这片曾经如伊甸园一般的世外桃源,如今变成了贺兰和林家缔结秦晋之好的舞台,成为了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社交场所。

    谁都知道,这场世纪婚礼不止是结亲,更是鹭洲手握政界权柄,盘踞新兴产业的两家人珠联璧合。

    鹭洲完全变天了。

    主楼大厅的水晶灯悬在巴洛克式的穹顶上,琉璃彩光化成千万道光芒,翳动在来宾光彩照人的礼服和光鲜亮丽的面容上。

    空气中混杂着香水味和雪茄的气味,在烟雾缭绕之间,贵妇颈间的钻石项链随着笑声晃动,他们举着高脚杯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贺兰市长举着镀金话筒站在台上,油亮的额角泛着光,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每个角落:“林家是鹭洲的中流砥柱!数十年如一日地为地方经济添砖加瓦,这份担当,值得我们所有人尊重!”

    他举起酒杯,话音铿锵有力:“让我们共同举杯,不仅是祝福今天的这位新人,更祝福鹭洲的明天更加富足!人民更加幸福安康。”

    台下掌声雷动,像是预先排练好的舞台剧,声音如浪潮般翻涌,刺得人耳膜震痛。

    他们高声附和。

    他们举杯祝福。

    他们鸠占鹊巢。

    他们披着文明的外壳,对陨落的权利和财富,进行着最为原始的交割。

    霍栩作为伴郎走上台,白衬衫领口的宝石领针在灯光下流光溢彩,他身形挺拔,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双手拖着丝绒戒指盒,步伐稳健地走向两位新人。

    他身上的斯坦福大学的镀金履历,是装裱这场婚礼的其中一个漂亮丝带。

    而他手里丝绒盒里的戒指,才是这场奢华的世纪婚礼的真正重头戏。

    “各位来宾!请看这枚海洋之心!”主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所有摄像师随着他的动作将镜头聚焦在了丝绒盒里,那枚喧宾夺主的鸽蛋大小的蓝钻上。

    “这枚蓝钻出自国际顶尖的赫斯铂宝石开采集团,去年在多罗特姆拍卖会上,正是该集团的13克拉天然粉钻被拍出了一亿三千万美金的天价!”

    “今天,就由这枚鬼斧神工的自然瑰宝,为我们林小姐和贺兰先生的爱情做一个伟大的见证!”

    蓝钻在灯光下流转着深邃的光,仿佛盛着冰川下寂静了千年的汪洋。

    闪光灯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地将这场世纪婚礼深深掩埋。

    暮色降临,花园里的彩灯节节亮起,优雅的小提琴声蜿蜒在观澜居的各个角落,宛转悠扬,这场以爱情为名的狂欢,终于在夜色里露出了最为奢靡的底色。

    霍栩被灌了个半醉,回去的路上脚步踉跄,却还不忘给Sophia发送消息,答谢她给自己购买的“海洋之心”的渠道。

    脸被酒气熏得酡红,盯着交谈界面的眼眸心猿意马。

    他颤抖着手指,断断续续地打完一段话,叹息着,终于成功发了出去,然而还未等他将手机收好,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巨力蓦的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断似的,静谧的空气间都响起骨缝痉挛的声音。

    醉意在这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嘭——

    房门严丝合缝地关上,在一声巨大无比的碰撞声后,整个走廊里再次变得空空荡荡,仿佛从未有人踏足过这个地方。

    霍栩被猛地逮进房间之后,那人便像垃圾一般将他随意丢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不太适应昏暗的房间,只听空气里响起轻微的咔哒声。

    下一秒,整个房间被白炽灯照得如白昼一般明亮。

    霍栩抬起手挡在眼前,还未完全睁开眼,微生商那张每次见都能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脸,蓦然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hello~”

    微生商身穿宴会里最不起眼的黑色西装,却意料之外地中和了那张过分明艳的面孔,将他整个人的气质衬托得超凡脱俗。

    青年蹲坐在他的面前,已经褪去了三年前的稚嫩,脸上的棱角越发分明,锋利得叫人不敢多看一眼,仿佛那种沾染着毒液的美下一秒就要将人烧成灰烬。

    霍栩小心咽了咽口水,警惕着往后挪了几厘米。

    “……”他试探着微生商的态度:“……好久不见。”

    微生商没有说话,只是搭把手将他扶起来,随后兀自走到房间里唯一的法式圆桌前。

    那是城堡里每间客房自带的下午茶桌,此时孤零零地屹立在方阵般的立方体中央,房间里没有其他家具,几个外国大汉双手交叉放置身前,面色肃穆严峻,给人一种恐怖故事开头般的怪诞感。

    微生商坐在了圆桌前的一把椅子上,翘起腿,笑意盈盈地看向霍栩,下巴微抬不多做废话:“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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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栩不明所以,但在这样的情境下,因为微生商是老熟人而放松警惕,认为他没有恶意,那完全就是不折不扣一草包。

    霍栩坐下时还踉跄一下,转过身有些局促地坐稳在凳子上。

    见人坐下,微生商便叫人发牌。

    霍栩对微生商混迹赌场的事情早有耳闻,原本还想提起过去的交情,被微生商给打断。

    “三局两胜。”

    轻描淡写却不容辩驳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霍栩感觉自己半步踩在了阿刻戎河上,不知道再往下走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不为难你。”看他脸色难看,微生商轻松道:“三百亿,自然不会朝你讨要。”

    话音刚落,霍栩无形之间松了口气。

    “不过。”

    “……不过什么?”

    微生商笑起来,“你不用这么紧张,找你只是想要帮我办件事。”

    霍栩潜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但几个彪形大汉早已把出入口堵了个水泄不通,他只好硬着头皮反问:“三局两胜,输了的话帮你做事,如果赢了呢?”

    微生商笑了一下没有说话,霍栩却知道自己分明是自讨没趣,根本不可能赢过对面这个人。

    第一局很快结束,扑克牌甩在桌面砸出轻响。

    霍栩挫败地重重靠回椅背,目光沉重地在微生商身上打量,仿佛想要知道他赢下牌这一局的机关是什么。

    “我赢了。”

    话音刚落,卫生间的方向响起冲水的声音。

    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 男人低着头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察觉到两人的视线,目光戏谑地望了回去:“轮到我出场了?”

    “霍栩哥,介绍一下,这位是亚历山大,摩纳哥的伯爵。麻烦你引荐亚历山大和贺兰秋先生认识一下。”

    听到摩纳哥三个字,霍栩先是一愣,后来看清了亚历山大的面容,忽的想起了两年前Sophia的ig里摩纳哥一日游的记录。

    要是正常的人际交往熟人引荐,那就是拓宽交际圈的美事,霍栩当然不会拒绝。

    但微生商现在明摆着怀着不轨之心前来的。

    他脸色涨红,骨节泛白,下一秒,猛地拍案而起,怒目圆瞪地盯着微生商:“你想害我?!”

    微生商喟笑一声,“霍栩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第一反应永远是自己的利益。”

    “不过这怎么能叫害你呢?”他一脸无辜:“摩纳哥的伯爵做东道主,可以在马赛过狂欢节,可以吹吹地中海的海风,还能到阿维尼翁体验教皇的文化洗礼,这样的人脉别人跪着都求不来。”

    “你没说让我担任导游的工作。”亚历山大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开口。

    微生商面无表情:“你听错了。”

    霍栩慢慢冷静下来,试图缓声劝说:“我知道你想报仇的心思,但是当初翡翠湖的项目就是违规的,我很开心看到你们如今开始有起色……何必做这种损人而不利己的事情呢?”

    微生商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手上开始洗牌。

    又一轮牌局。

    霍栩赢了,他的脸上表现出了隐隐的兴奋。

    但下一秒就因为微生商简单的一句话变得面如死灰。

    “恭喜你,这轮游戏赢了,还记得伊万老师讲过的《南极条约》么?”微生商撕开薄荷糖包装袋放到嘴里,幸灾乐祸地瞥他一眼,“南极冰川的蓝钻被盗采,正在追查,今天来这么多媒体……”

    他说一句话大喘气一次,总让霍栩的心脏坐过山车似的飙升山顶又重重落下。

    “你猜……多久能追到海洋之心?”

    霍栩闻言,瞬间暴起挣扎着要离开,他赤红着双眼愤懑地瞪视着微生商,咬着牙关仿佛要将眼前的人撕碎:“微生商,你要是敢毁了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微生商却是偏头笑了笑:“怎么会呢?”他将扑克牌再次放到桌面的中央:“最后一局。”

    “你赢了,我就能帮你摆平所有事情。”

    霍栩没再抵抗,几个保镖见他安分下来,也放开了他。

    霍栩抖了抖西服衣领,再次将手放在了扑克牌上,他冷静了一些,只是目光依旧死死地钉在微生商身上:“我凭什么相信你?

    还有,我从Sophia手里拿到海洋之心的时候还有专业的鉴定书,你说是盗采的就是盗采?”

    微生商轻笑出声:“就凭赫斯铂是沈老板在海外的持股公司,Sophia的父亲自然而然地就是持股方啊。”

    第三副牌发了下来。

    霍栩的指尖刚接触到牌面,就知道自己赢了。

    黑桃KQJ,没有任何悬念。

    可他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却隐隐发颤,连呼吸都带着滞涩。

    对面的微生商明明笑,嘴角噙着的弧度甚至称得上温和,可那双眼睛里漫出的光,却像雨林里盘踞在沼泽旁的毒蛇,湿冷、黏腻,带着一种东西一切的冷静。

    冷漠地吐着蛇信子,冷冷地睇着猎物落入陷阱。

    霍栩喉结滚了滚,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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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牌的喜悦早被这目光冻成了冰渣。

    ————

    附中门口一条街上人烟寂静,昏黄的路灯像快灭的烟蒂,飞虫伪装成烟灰在灯下盘桓。

    微生商换上了黑色的卫衣,独自穿梭在杂乱无章的街道里。

    “你什么时候回的国?”

    微生雪的声音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有些失真:“微生商,你他丫可以收手了,再赌下去,早晚要被剁手,在这边没玩够,还把亚历山大给带回国,Sophia都说你疯了!”

    “我没疯。”

    “那你让Sophia跟霍栩联系干什么?!”

    “……”微生商脚步停在一个公交车站台前,抬眼望向附中大门,寂静的夜色里,学校牌匾的灯光最为瞩目,人影寥寥无几,只几个学生结伴从校园内走出来。

    “你吃哪门子的醋?Sophia的同意了吗?”

    对面的微生雪似是被他噎了一下:“你管我,Sophia说亚历山大的家人现在在旁敲侧击你的消息。”

    “嗯……”微生商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微生雪又在那边继续道:“虽然说他这个人比你危险多了,但你也要守好自己的贞操……别为了赚钱给老妈赎身把自己也赔进去了。”

    “……”微生商:“狗日的死东西当年在产房的时候被掉包了吧?!”

    骂完这一通,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些。

    微生雪却在那边自个儿乐呵。

    他叹息一声:“傻人有傻福。”

    微生雪这会儿就不傻了,扯着嗓子叫唤说他骂谁呢。

    微生商没工夫跟他瞎扯。

    此时学校里的下课铃声响起。

    人群如织一般从校门内鱼贯而出,他们谈笑自若喜笑颜开,勾肩搭背地走出来,校服领口的白衬得夜色更加深沉。

    微生商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眼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干涩沉重,他眉头一挑,忽然有了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电话那头的微生雪似是猜到了他现在身处何处,

    “唐凤梧报送了,”他有些于心不忍地提醒道:“十有八九不在学校,你可别走空门。”

    听到这句话之前,微生商的预设是从走出校门的每一个身影都有可能是唐凤梧。

    可这句话穿过耳膜抵达脑神经之后,视线忽然变得模糊陌生了起来。

    微生商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最终无奈地笑了一下:“听起来,好像只有我不知道这个好消息。”

    “那不然,你这三年一直在躲着他,谁知道你怎么想的?”微生雪这么说忽然感觉自己有点没心没肺了,于是补充道:“虽然说唐庭这狗东西做事不地道,但祸不及子女,你跟唐凤梧也不必恩断义绝一刀两断吧……”

    “你不懂。”

    微生商嗤笑一声,刚要转身,却像被什么拽住了似的猛地回头——

    灯火阑珊处,唐凤梧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往外走。

    青年仿佛脱胎换骨,长身玉立,刘海垂落下来,遮住眉眼,侧脸在路灯下削得像块冷玉。

    有人拍他肩膀,他也只是懒洋洋地偏头,那股子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疏懒,像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微生商的眼里。

    “喂……你听见没有!”

    微生雪的声音将微生商的神志牵回。

    “这次回来见过爸妈没有?”

    “……他们现在不是分居了吗?”

    “分居了不会一个一个见啊?!”

    “再说吧。”

    微生商心乱如麻地挂了电话。

    看着唐凤梧的背影混入人群,像滴水落进汪洋大海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过去,拨开所有挡在他们中间的人,想站在唐凤梧面前,想问问他这三年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但脚步却像灌满了铅,一步也动弹不得。

    清冽的笑声隔着一条街瞟了过来,衬得他这边的沉默像口古井。

    他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于是他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酒店在CBD中心,晚风卷着汽车尾气灌入喉咙,这里宝马香车、霓虹招牌,都像隔着层毛玻璃,看着热闹,摸上去却冰冷刺骨。

    这里好像再也不是他的家了。

    酒店房门“嘀”地弹开,眼前又是另一片黑暗。

    微生商还没从那阵寒意里缓过神。

    陌生的气息像藤蔓一样缠上来。

    下一秒,凌厉的前扫腿劈着风猛地砸向他的膝盖。

    微生商一惊,瞬间遵循本能地拧腕卸力,借着对方的冲劲旋身,肘击直逼咽喉!

    骨戒碰撞的响声在房间里炸开,紧跟而来的是萦绕在鼻尖的一股熟悉的香气,以及一道微不可察的,胸腔共振的哼声。

    “嗯……”

    听到这道声线时,微生商浑身鸡皮疙瘩暴起,几乎是刹那间卸干净了浑身的警惕防备。

    嘭——

    微生商闷哼一声,他被狠狠掼在了门上。

    手臂下意识撑地,刚一用力,腕间便擦过一块冰凉的金属。

    咔哒——

    冰冷的金属咬进皮肉。

    紧接着第二声利落响起,仿佛尘埃落定一般,“哗啦”一声锁链绷紧,死死地锁在了实心钢铸的鞋架上。

    微生商喘着气抬起头,额角的汗水抵在睫毛上,视线有些模糊。

    站在他面前的人,也是一身黑沉死寂。

    落地窗将霓虹灯光投了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相间的阴影。

    正是刚才在附中门口消失的那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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