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里吴州天气萧冷,雨水不多,梅山难得的没有那么重的湿气。
    陆缺带陆心儿落下去,向几座树立几百年的老坟祭拜,时间过得很快,父母墓碑上的刻字,已经变浅很多。
    世事沧桑。
    四百多年了。
    祭拜完后,陆缺戴上众生相面具,领着陆心儿回三桥镇。
    “爹,你怎么又戴面具?你又要骗谁?”
    陆心儿不甚恭敬的询问。
    陆缺望着小宁河,摇头笑道:“你有五个娘,与爹的相貌还是有关系的。”
    “你是怕别的姑娘喜欢你?”
    “不想被围观。”
    “都说女儿像是爹,为什么我长的没有您好看。”
    陆缺一抿嘴,非常认真的打量陆心儿几眼:“其实你长得也没有你娘亲好看。”
    陆心儿呲了呲牙:“哼!”
    “爹不是天生就长现在这模样,只是在渡金丹雷劫时候,多挨了两道雷,体魄经天地之力塑造。”
    “原来这样,可我娘亲…”
    “你娘亲每次去见你,也掩盖了真容,她的真实相貌在人族女修中排在顶尖,还有件事很尴尬,她相貌比你年轻,看起来二十岁而已。”
    陆心儿甩了衣袖,愤愤然走到前面。
    昨日在参合宫。
    钟素曾说:“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陆心儿还当是开玩笑,现在一看,海字辈修士的确不是好东西。
    包括陆缺。
    坏的恨。
    一路缓行,走到小宁河河畔。
    陆缺雇了只渡船,乘船返回三桥镇。
    船行四五里,抵达湍急河湾,陆缺从乌蓬里探出头,向河面张望片刻,吩咐船家先靠岸等候:“在这儿停半刻,我多给二十文船钱。”
    陆心儿问:“这是做什么?”
    “让行。”
    “让行?”
    陆缺走出船篷,让陆心儿跟着出来,一前一后站在船头。
    不多时。
    远处飘来一只小船,虽是白日,船上却挂着红灯笼,撑船的女子相貌美艳,但表情极是柔和,不会让人产生任何邪念。
    陆心儿感觉古怪,往河面一望,却见船与女子都没有影子,连忙晃陆缺手臂:“她是鬼物!”
    “别胡说,这是朝廷敕封的正神,小宁河河神。”
    小宁河河神和陆缺打招呼:“小陆,你许久没有回过靖南。”
    “忙着修行。”
    “后面的姑娘是?”
    “我女儿,陆心儿,正名叫陆念青。心儿,给河神娘娘行礼。”
    陆心儿侧目看了看陆缺,只觉脑瓜嗡嗡响,陆家真可了不起,世俗,修仙界,乃至阴阳边界都有人脉。
    “陆念青见过河神娘娘。”
    “免礼。”
    拜过小宁河河神,继续往前走,不一时抵达三桥镇,穿过几座石桥,经过一座年头不久的石桥时候,陆心儿看见桥上刻字,不由得惊奇。
    “爹,你看,这座桥跟我名字相同。”
    桥中间有块石牌,请了靖南书法大家落笔,篆刻着念青桥三字。
    陆缺神色淡然:“桥是咱们家捐建的,所以不是偶然和你重名,就是你的名字。”
    “啊?”
    “现在还好多了,以前三桥镇全是咱们家的采邑,收多少税,都是咱们来定,直持续了七十年。”
    “那买东西是不是不用付钱?”
    陆缺看着陆心儿天真的模样,轻轻笑了笑:“乡侯爵位不是用多少银子衡量的,而是三桥镇持续七十年规矩,比如说咱们陆家把围墙建到一丈三尺,三桥镇,乃至整个梅县区域,无论家里再有钱,也不能把围墙建那么高。”
    “啊?”
    “再比如说,靖南郡有一段时间流行过浮光锦,绀紫的浮光锦只有侯府能用。”
    陆心儿心里狠狠羡慕了下:“那我出生晚了,早点出生,还能够享受侯府千金的特权。”
    陆缺眯眼思量片刻:“侯府采邑没有被撤销的时候,我跟你娘亲好像结了梁子,但当时我身份没有现在这么高,她背后又有肃西兰氏和凤栖山撑腰,我前后思量,最终没敢向她下手。”
    “您和我娘亲还结过梁子?”
    “都是她的错。”陆缺笑容愉悦,“她当时把真元宗的林前辈(林前辈)打伤了,林前辈救我过性命。”
    陆心儿脑补道:“是因为这件事,你和我娘才不打不相识,最后结成连理?”
    “你说的是故事话本的桥段。”
    “不对吗?”
    “不对。你娘亲是姜字辈中不出前十的天骄,当年名气很盛,我早认识她了,先前也没少打交道。”
    听到这话,陆心儿想起点别的事,长长地嗯了一声,犹豫道:“爹,你说句实话,咱们家是不是就我没名气?”
    “那倒不是。”
    陆心儿略微得到两分安慰。
    陆缺却故意逗陆心儿:“虽然你和你的几位娘亲没法比,但勉强还能和家里以前的侍卫范七旗鼓相当,并列倒数第一。”
    “我就那么差?我生气了。”
    “只是说修为而已。”
    “修士不说修为,还说什么?”
    陆缺借机教导:“我们首先是人,然后才是修士,可以勤恳修行,但不能把修行当作人生的全部。”
    “您为什么修行?”
    “为求心安。”
    “什么事让您不安。”
    “实力不够。”
    陆心儿冲陆缺翻了个白眼,但她不知陆缺说的全是实话,陆缺和古元妖神的恩怨前世已经解下,他没实力弄死古元妖神,古元妖神就要弄死他…
    说话间,船行到三桥侯府后面,船夫停船靠岸。
    陆缺结了船钱,带陆心儿回府。
    后者虽是金丹修士,但修士洞府讲究实用性,并没有人间豪门庭院建的精致,看见古雅又不失气派的三桥侯府,心里不免有点小激动。
    “这是咱们在世俗的家?”
    “那是你家,我家在那边儿。”陆缺指了指侯府不远处的陆家老宅,打趣道,“你是三桥乡候的千金,我不同,我只是三桥侠捕的儿子。”
    “走快点,走快点,我要去当千金。”
    侯府门前,四位带刀侍卫值守,陆缺向他们出示三桥乡候令牌,证明身份。
    “恭迎侯爷回府!”
    四名侍卫齐齐一抱拳,仪式感挺强,这让陆缺想到故事本里什么老祖回归的脑残桥段,嘴角扯了扯,指陆心儿道:“这是咱们府里的大小姐。”
    “恭迎大小姐回府!”
    侍卫提供的情绪价值,陆心儿蛮喜欢,笑的很开心:“免礼,免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