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窣——”正在打草的林仓听见身后的草丛发出摩挲声,心一紧,猛地扭头看去,手中的割草弯刀横在胸前,警惕地看着发出动静的草丛,生怕那里蹦出来一个自己害怕的生物来。“汪——”短促的狗叫从草丛后面传来。林仓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三只狗从草丛里蹿了出来,领头的狗一嘴里还叼着一只血淋淋的野兔。“哎呀妈呀,吓我一跳。”说话一向温声细语,顾及形象的林仓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胸口大喘气。他缓过劲来,看着皮毛光滑,神态威风凛凛的三只狗,皱着脸,忍不住吓唬它们:“你们姐弟三个咋跑这么远来了?也不怕被人捉了去,狗肉大补哦。”也不知道金知青怎么养的狗,还是这狗品种就是这样,三只狗也不过才半岁多,浑身稚气还没褪全,可那三双深棕色的眼睛却透露着安全可靠的稳重气质。随意往那一站,气场十足,把大队里十二岁以下的小孩调教得明明白白。是的,狗调教人。林仓嘴一咧,想到大队里那些被狗一它们三“放牧”的小孩们,他就忍不住想笑。活了二十年,他还没见被狗管着的人。狗一没回他,深棕色的眼睛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狗二狗三冲林仓低吼了一声,凶悍的声音吓得他身体一抖,旋即满意地咧开嘴,哼哼唧唧地跟上狗一,尾巴甩得欢快。“哈?”林仓缓过神来,顿时气笑了。他没吓着狗,反而被狗吓了。这三只狗未免也太通人性了。林仓麻溜地将地上的草装进背篓里,背上背篓,大步地跟上狗一它们。七月底的中午太阳已经很燥热了,林仓站在山坡上往向大队的方向看,西南边,一座水泥厂房已经有了雏形。这是大队建立的饲料厂,队员们在地里活不多的时候断断续续地搭建,预计会在今年秋收结束后,冬季大雪来临之前,把里面所有设施以及制作饲料的材料准备好,明年开春播种前,生产出第一批饲料。这个厂子需要工人,知青点的人最近闹腾得很欢,因为大队根本就没考虑从知青点招工人,哪怕是扯了结婚证,已经入赘到马家的他也不在考虑范围。不过他一点也不想进厂,哪怕他从干四个工分的活,被要求到必须拿六个工分的活,他也不想去。猫沟子大队附近没什么特别高的山,但山坡不少,沿着山坡起伏走了半个小时,他看到了东北方向,离张奶奶家后院不远地地方,那是覃知青建的新屋子。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自己建房,这在大队上惹来了不少闲言碎语和觊觎。视线再往后看,就是广阔的田野,和金知青住的地方。那块地盘被划给了金知青,大家以为金知青会出钱建房,却没想到她只是砍了后院的竹子,沿着周围扎上了半个多高大篱笆,种上了爬藤的花木。如今百花盛开,经常引得大队里的姑娘媳妇过去,摘上一朵别在耳边,心情能好一整天。他打草偶尔路过时,也会征得金知青或者院里的猫狗同意,剪上一束开得正艳的花带回去给大丫。林仓有时候也忍不住感叹,同样都是下乡知青,都还在努力饱腹,金知青却过上了悠闲隐居的神仙生活,实在让人羡慕。“仓子,你看啥呢?”马淑芬疑惑地声音从边上传来,林仓扭头一看,是岳母和村里的婶子。“我再看咱们大队的变化。”林仓快步上前,接过马淑芬手里的提筐,坠手的重量显示大家伙今天的收获不菲。“我们几个今天跟在狗一它们三身后进的林子,找到一窝的菇子,哎呀,大家伙别提捡得有多高兴了。”马淑芬笑呵呵地说。边上几个婶子也在为今天的收获高兴,不断地夸起狗一它们。马淑芬一边走,一边用羡慕的语气对林仓说:“改明儿我也去去农贸市场看看,能不能抱回一条狗来养着。”“农贸市场的狗能有金知青养的狗威风?你咋不跟金知青要?”边上的婶子接话。自从王会计他们从展览会回来,三十万块钱的事情也跟着爆出来,金知青可是在附近大队里出名了,不少人想打金知青的主意,可这些人下场都不咋好,病的病,伤的伤,连带家人都遭殃。老一辈的人私下里没少求神拜佛。弄得现在谁家有人病了都不敢往外传,因为怕被人说心肝黑,遭报应了。种种事情,导致大家对金知青那边个个抱有深深敬畏,平常能不沾边就不沾边。马淑芬回头对那人撇撇,“你脸大,你去要?”那婶子脸色讪讪,却还是嘴硬道:“我要和你家大丫一样,能和金知青搭上话,我早就去了。”“哼。”马淑芬脸色一沉,冷哼一声,“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背地里啥心思,想拿我家大丫淌水,你小心别背地里断腿脚。”那婶子脸色一变,“你——!”边上的人觉得这话太过,忍不住说道:“大丫她娘,这话说重了啊,大家伙……”“一群不懂得感恩又没良心的家伙,要不是金知青的狗,你今天背篓能装满?!”马淑芬嫌弃地说:“这背篓还没放下呢,就想得寸进尺了!”边上的几人面色难看。马淑芬才不管她们心里怎么骂她呢,转头对林仓说:“走快些,别跟这些不懂感恩的人染上坏良心!”说完大步往前走去。林仓一向是有马大丫在跟马大丫,马大丫不在跟岳母,见状快步跟上马淑芬。走出去老远,马淑芬表情才放松下来,看着前方的道路说:“人要懂得感恩,不管怎么样,金知青给咱们大队带来了好生活,你可别学那些不三不四的样子。”女儿能在金知青那样的人物面前有两分面子,她才不会扯后腿。“我分得清好坏的。”林仓认真地说。他一向识时务。马淑芬也没什么,反正她会帮女儿看着的。“对了。”她突然想到今天早上女儿在饭桌上说的话,好奇地问:“我听大丫说,覃知青的父母爷奶要来咱们大队定居了?到底咋回事啊?她家人不是城里人吗?怎么不在城里吃供应粮,反而来地里刨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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