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音在空旷的雪原上回荡，渐渐消散于呼啸的寒风中。

    我本以为我此番的表现，足以可引得心铜老人现身，可奈何事与愿违。

    心铜老人非但没有现身，甚至连回应我都懒得回应。

    我只看到四周的景象，开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变化。

    漫天飘落的冰晶碎屑并未落地，反而如同时间倒流般，开始缓缓上升、汇聚。

    被我用玄阴罩犁出的雪地痕迹自行恢复平整，碎裂的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结，光滑如镜。

    连空气中弥漫的、因战斗而紊乱的各种异象，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抚平，重新变得有序、温顺。

    不过几个呼吸间，整个冰雪世界便恢复到了我们初入时的模样，纯净、死寂、浩瀚无垠。

    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战斗从未发生过，但真是十分的神奇。

    这应该并非幻术解除，而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在回溯、修正这片空间。

    五老和苏浩、父亲和柳凡萱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尹老眯起了眼睛，钟老和姜老交换了一个眼神，祁老则微微颔首，手指无意识地捻动。

    唯有姚老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对心铜老人这副故弄玄虚、避而不见的做派不满了许久。

    “哼，装神弄鬼的，还不打算出来？真要我们把你这破秘境翻个底朝天，或者直接去王上那里告你一状，你才肯露面？”姚老最终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句。

    苏浩也开始为我帮腔：“就是啊前辈，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您也答应王上了，这初见的考验差不多可以了，恩人他已经展现了实力与心性，还请您现身一见，莫要再为难了。”

    姚老和苏浩话音刚落，一道苍老、沙哑，却又带着浓浓玩味的声音，便毫无征兆的从四面八方响起。

    这声音并没有去回复姚老和苏浩的质问与催促，而是接上了我先前的问话。

    “满意？哼哼！马马虎虎吧小鬼。”

    我精神一振，这必然就是心铜老人的声音，虽然语气依旧古怪，但总算有了回应。

    只要心铜老人肯开口，那就证明他至少对我产生了兴趣，或者说是我的表现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对于我后续的闭关修行肯定是个好兆头。

    心铜老人的声音顿了顿，仿佛还在咀嚼刚才的战斗。

    “聚而不散的玄阳金光诀虽刚猛有余，但却应变不足，对付笨重的家伙还行，遇到灵巧的，你打的到吗？而如若将其炸开，以图范围之效，则会威能分散，遇到防御强悍、数量众多、甚至碾压你的敌手，同样难以奏效，这无疑是进退失据，徒耗灵力。”

    “冰火转换的能力倒是有点意思，算是摸到了门槛，可惜火候太浅，离真正的‘相生相济’还差得远，若不是老夫没有用上变化多端、虚实难测的手段，还主动将冰鲨们给你喂到嘴边，你的冰火转换早就被老夫抓住破绽、陷入被动 ，至于那最后一下，要不是靠着你玉佩里存的三道白光，就凭你那几颗会放电的球，又岂能破了老夫的巨型冰鲨？说到底，你现在的手段虽花样繁多，但实则根基不稳，缺乏真正能一锤定音的杀手锏，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华而不实，没有扎实浑厚的‘里子’做支撑。”

    心铜老人毫不客气地点评着，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挑剔，但话语间透露出的，却是对我招式和战斗细节的精准把握。

    “不过嘛……”声音的尾调微微上扬，那股顽童般的戏谑又回来了。

    “你小子脑子还算灵光，知道声东击西，知道找盲区，知道用巧劲，比之前那些进来的那些就知道硬碰硬的榆木疙瘩强那么一丢丢。”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被说中短处的一丝赧然，以及对他那精准眼光的敬佩。

    心铜老人说得对，我确实过于依赖招式的花样性、和阴阳秘法、阴阳玉佩这类外物。

    自身根基的锤炼、招式的融会贯通，确实还差得远。

    他能一眼看穿，并毫不客气地指出来，这份眼力和直言，反倒让我心中更生敬重。

    “前辈教训的是。”

    我目光坦诚，对着虚空拱手道：“晚辈自讳学艺不精，根基尚浅，让前辈见笑了，此番应对确有许多取巧与不足之处，晚辈定当铭记，潜心弥补。”

    我的态度不卑不亢，既承认了不足，也表明了虚心求教、愿意改进的决心。

    这并非伪装，而是我真实的想法。

    能够遇到这样一位眼光毒辣、直指要害的“名师”，哪怕他脾气再古怪，也是我的机缘。

    这时，我们周围的景色再次开始飞速变幻。

    冰雪世界如同褪色的画卷般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鸟语花香、温暖如春的海岛。

    这岛上草木葱茏，奇花异卉争奇斗艳，潺潺溪流穿行其间。

    灵气氤氲成雾，岛外则是碧波万顷，水天一色的大海，海风带着咸湿与温暖的气息，轻抚着沙滩与椰林。

    然而，这看似完美的热带天堂，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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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色泽艳丽得近乎妖异，仿佛是用最浓烈的油彩泼洒而成。

    花瓣的脉络中隐隐有心铜之力流动，散发出甜腻到令人头晕的香气。

    穿行其间的溪流，水质清澈见底，但水底却并非沙石，而是一些缓缓蠕动、形态怪异的半透明生物。

    远处的椰林，树干扭曲如蛇，枝叶盘根错节，违背常理地向上螺旋生长，叶片边缘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就连那温暖的海风，吹拂在皮肤上也带来一种粘稠滑腻的触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无形的触须在轻柔地刮擦着你的毛孔。

    更诡异的是天空，没有太阳，也没有云彩。

    只有一片均匀的、散发着柔和暖光的穹顶，将整个岛屿笼罩在内，分不清昼夜。

    “前辈，我……”然而不等我把话说完，心铜老人的声音就再次响起，直接打断了我的话语。

    “哼哼，你可别误会，老夫虽开口跟你说了几句、指点了你几句、表扬了你几句，但这可不代表老夫我就认可了你，愿意教导你了。”

    我刚刚因心铜老人开口指点而燃起的些许期待，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迅速冷却下来。

    心铜老人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继续在鸟语花香的诡异岛屿上空回荡。

    “老夫只是很久没见到地上的小鬼了，因此多说了两句解解闷而已，想让老夫亲自教导？还早着呢。”

    我抿了抿嘴唇，一股混合着失落、不甘和窘迫的情绪在胸腔里弥漫开来。

    原来……只是被当成了解闷的乐子吗？

    我下意识地看向了身后的父亲与柳凡萱，父亲和柳凡萱也几乎是同时看向了我。

    父亲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因为心铜老人的“戏弄”而产生波澜，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幅度小到几乎只有我能察觉，这不是失望，而是一种沉稳的告诫。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意料之中，沉住气，心铜老人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动的。”

    柳凡萱则不同，她那双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愠怒。

    显然是对心铜老人这般反复无常、轻慢待人的态度不满。

    不过当她的目光与我相接时，那份愠怒则迅速转化为了一种更为内敛的坚毅。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背，下巴微不可察地朝我的方向抬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以及她眼中那份“不必介怀，稳住心神”的清晰意味，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他们都没有出声，但在这一瞥一视之间，无声的支持与“沉住气”的提醒，已经精准地传递给了我。

    我心中的失落和窘迫，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虽然荡开了涟漪，但很快就在父亲沉静的目光和柳凡萱坚定的眼神下，缓缓平复。

    是啊，若连这点言语上的挫折都受不住，还谈什么求道？

    心铜老人脾性古怪，本就非寻常前辈，若他真的那么容易认可一个人，反倒不合常理了。

    我将那口郁结之气缓缓吐出，目光重新变得坚毅。

    另一边，五老和苏浩的反应则是各不相同。

    尹老依旧眯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必然早就料到会是如此。

    钟老和姜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祁老捻动手指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只是那浑浊的眼眸深处，掠过了一丝对心铜老人这种做派的淡淡不认同，但很快又归于古井无波。

    唯有姚老，脸色涨得有些发红，她胸膛起伏了一下，显然是想再次开口抨击心铜老人。

    然而，心铜老人仿佛能洞察所有人的反应，不等姚老她开口，声音就已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与恶趣味。

    “怎么？感觉受打击了？感觉被老夫戏耍了？哼哼，若是连这点言语上的起伏都承受不住，心性浮躁，那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吧，老夫这心铜秘境，可不收玻璃心的娃娃。”

    我稳住心神，目光平静地迎向虚空，声音不高却清晰：“没有前辈，晚辈只是更加明白了前路艰深，自身浅薄，没有半分气馁退缩的意思。”

    心铜老人声音里那股玩味稍敛，似乎对我这反应略感意外。

    “那好，接下来，给老夫我在这岛上找一样东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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