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关于那六座安达广场的收购条件，他们已经重新修改了报价...\"

    财务总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喉咙里。他手里捏着的那张纸在微微颤抖，仿佛有千斤重。

    韩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缓缓直起身，西装袖口还沾着刚才砸椅子时崩溅的木屑。

    \"什么报价？\"他声音出奇地平静，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财务总监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念出纸上的内容：\"四木资本表示...鉴于市场环境变化和贵司的...的紧急资金需求，他们愿意以20亿元收购六座安达广场的全部股权...\"

    \"多少？！\"韩杰猛地跨前一步，皮鞋踩在碎木板上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二...二十亿。\"财务总监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门框:\"而且...而且要求72小时内完成交割...\"

    办公室内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雨点拍打玻璃的声响。

    如瀑布般顺着落地窗外倾泻而下的雨幕前，韩杰钉在原地，脸上惊怒交加的表情最终凝固成一个古怪的冷笑。

    原本他还认为，答应林楚之前开出的60亿价码卖掉这六座安达广场，虽然肉疼，但好歹能够为集团拿回那至关重要的一笔现金流。

    壮士断腕，弃车保帅，好歹强过无路可走。

    可没想到，对方居然——居然把报价压到了20亿！！

    比最初报价直接腰斩了三分之二！

    这还能称之为收购吗？

    这简直就是明抢！

    \"好...很好...\"韩杰突然笑起来，笑声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林楚，你踏马好一招釜底抽薪啊！”

    他下意识伸手去掏西装内袋，摸了个空才想起烟盒早被自己摔没了。

    一旁的财务总监见状，连忙识相地递上自己的华子。

    韩杰接起香烟的时候，才突兀的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在不受控制地不住颤抖。

    抖抖索索，打火机咔哒响了三次才点燃。

    韩杰深吸一口，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又缓缓吐出。

    他走到窗前，看着暴雨中的城市轮廓。

    六座安达广场的位置他闭着眼都能指出来——南京西路旗舰店、陆家嘴金融中心店、静安寺地铁上盖...

    每一座都是他当年亲自选址、亲自谈判、亲自督建、亲自规划，像下棋一样精心布局的商业棋子。

    而现在，有人要一把扫光他的棋盘。

    “林楚，你他妈的，以为联合银行施压我就得乖乖听你的，把老子的安达广场卖给你？”

    韩杰愤恨的咬着烟头，喃喃自语：“估值90亿的资产，你20亿就想抄底？这个价格，老子卖谁不是卖？”

    “牛经理！！”

    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韩杰重重的朝着身后的财务总监喝道：“马上放话出去，就说我们六座安达广场打包出售，报价...50亿！”

    “好、好的！”牛总监慌慌张张的记录着，马上就准备往外走。

    却不料和同样慌张冲进来的女秘书，撞了个满怀。

    “不好了韩董！”

    只见女秘书举着一份文件，语气惊慌失措：“沪商银行方面刚发来通牒，说他们银行的风控系统在最近的一次金融风险排查中，发现我们集团有多次贷款违规挪用的证据，说是按照贷款合同规定提前终止贷款合作，并勒令我们集团马上归还全部贷款！”

    “什么？！怎么连沪商银行也...？！”

    韩杰手中的香烟\"啪嗒\"掉在地上，火星四溅。

    他机械地弯腰去捡，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沪商银行方面的最后通牒是几天？\"韩杰突然问。

    \"十...十天。\"女秘书擦了擦额头的汗：\"但实际可能更紧，因为就在刚才，沪商行已经冻结了我们一个基本户...\"

    韩杰徒劳的点了点头，神情已经从开始的癫狂暴怒，变成了一种无能为力的失魂落魄。

    “韩董...要不要再联系一下城田先生他们？”

    牛总监小心翼翼的提醒道：“或许他们会有办法...？”

    “城田先生...对啊！”

    韩杰闻言如梦初醒，脸上露出捡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些许兴奋神情。

    “对，给他们打电话！城田先生他们对我们投入了这么多，一定不会坐视我们于不顾的！”

    话音未落。

    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

    办公室内的三人，不约而同的盯着闪烁的指示灯看了三秒，总感觉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是那么的刺耳，刺激着几人心底最不祥的征兆。

    韩杰咽了口唾沫，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了起来。

    \"韩董...\"电话里，法务总监的声音透着紧张惊慌：\"刚收到东照集团方面的通知，他们根据当初对于东芯科技的收购条款，已经单方面启动股权减持，并已经申请冻结我们集团关于东芯科技方面的银行账户...\"

    随着法务总监那慌张的话语，窗外的雨更大了。

    一道闪电劈开云层，刹那间照亮了韩杰惨白的脸。

    他早该清楚，城田秀夫这条老狐狸，这群卑鄙无耻东瀛人，从来不做赔本买卖！

    看到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居然就打算直接一脚踹开，将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混蛋...一群混蛋...！”

    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

    韩杰便切身体会到了从天堂坠落到地狱的感受。

    现在三家银行，将近百亿的欠款催还。

    安达集团可以说是彻底走投无路。

    \"去...\"韩杰沉默良久，终于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无力的看向了牛总监，嗓音沙哑低沉得不像自己：\"去告诉四木资本，我们接受他们的收购条款。\"

    “可是韩董...”财务总监瞪大眼睛：\"二十亿...这个价格也太——\"

    \"我说接受！\"韩杰猛地转身，撕心裂肺般的咆哮起来：\"听不懂人话吗？！\"

    “好、好的...！”财务总监和秘书两人吓得仓皇退出办公室。

    再次恢复平静的办公室内，韩杰重新转向窗户，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

    雨水顺着玻璃外壁蜿蜒流下，像极了安达集团正在分崩离析的商业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