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燃眉头紧锁，看着眼前让出来的路。
现身是不可能的。
不过，倒是可以让分身替代一下。
我倒要看看你想干什么！
陆燃无声无息的飞至庞大玉尊指尖上方，体内一阵神力翻涌，分出来一具血肉之躯。
此乃恶犬邪法·恶影，虽是用来迷惑敌人的诱饵类技法，但此法在天品时，已经能让施法者将意识投入其中。
“咚。”分身陆燃稳稳落在玉尊指上，本体陆燃则是趁着神力波动，直接闪烁离去。
庞大玉尊面无表情，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她只是稍稍抬手，没有瞳孔的纯白色眼睛，看着指尖上的渺小身影。
黑金帝袍毫无威势可言。
青年身为神魔之主、人族之巅的存在，却空有一副皮囊，全无应有的风采。
唯有那一双眼睛，还算看得过去。
对寻常生灵来说，这绝对是一位恐怖的天境大能，但在无面玉尊眼中看来.
假货。
“你说，你在等我？”分身陆燃仰起头，闷闷的话语声从盗版的血晶面具后传出。
庞大玉尊则是道：“你，信不过我。”
陆燃微微皱眉：“我们是敌人。”
庞大玉尊缓缓摇头：“我们是同类。”
“同类？”
“你我相同，皆在那堆石头的奴役下，寻到了自己的路。”
陆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造物主是公平的。”无面玉尊似乎有些感慨，“你们人族的生命短暂又脆弱，却有着其他物种无法企及的潜力。”
陆燃默不作声，并不否认这一点。
无面玉尊轻声细语：“短短数年修炼，便能登上天界战场。
不过四十余载、区区一两代人，就寻到了破局之法，孕育出了你这样的生灵。”
这一次，陆燃受之有愧。
如果没有仙羊大人，自己什么都不是。
嗯.倒也不能这么说。
毕竟还有胭纸人呢！
也许自己会以邪魔弟子的身份行事，最终成为邪神的另一半，与她共享神位。
陆燃唯一能确定的是，无论命运强加于自己什么，不管踏上哪一条路，自己一定会尝试着去做些什么。
去复仇，去改变。
无面玉尊又一次抬手，将渺小人族置于眼前：“你与我，只是手段有所不同，我见证了你覆灭神魔的全程。
你有很特殊的能力，制造属于你自己的石塑，取代那些统治你们的旧事物。”
看来在“旧事物”这一理念上，无面玉尊与仙羊大人的观念是一致的。
“然后呢，陆燃？”庞大玉尊询问道。
陆燃开口道：“你随时可能闯入人间，摧毁我的家园，让我们亡族灭种。”
“我说了，我们是同类。”庞大玉尊轻声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但也可以是敌人。”
“你所受的所有屈辱，那些绝望、痛苦与挣扎最终化作了你斩碎神魔的利刃。”无面玉尊目光笼罩着人族青年，“我们是同类。
我见到了另一个自己。”
陆燃默不作声，静候下文。
“如今你取代了它们，若是再成为它们，你我便是敌人了。”
“我不会成为它们。”陆燃摇了摇头，“待我拿下世间所有神魔，人间将不再有邪魔入侵，会彻底安宁。”
无面玉尊摇了摇头：“你们会的。”
“啊？”
“神魔们的存在方式、力量体系，注定了一切会导向唯一的结局。”
陆燃沉默了。
如此话语，直指要害！
神魔的修炼体系就是最本质的问题。
回想学生时期，姜如忆还被称为“姜美人”，温柔的对待这个世界。
再看看现在的她！
威严，冷漠，甚至是残酷。
这样的情况并非个例，而是普遍现象。
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这所谓的修炼之路，就是一条泯灭人性的道路。
唯有陆燃这位敬奉“墓”的人族信徒，还固守着本心。
如仙羊大人一直要求的那样：
走着自己的路。
“看来，你也认可我的话语。”无面玉尊低声道。
“我认可你对力量体系的评断，但我不认可结局。”陆燃抬起头，直视着她巨大的眼睛。
“嗯？”
“我们大夏有句古话：君子论迹不论心。”
陆燃面色郑重，继续道：“我是他们的领袖，有能力也有手段管理好每一个下属。在我手下，他们不会变成神魔。”
无面玉尊缓缓摇头：“脱离这种力量体系，才不会成为神魔。”
“呵。”陆燃笑了，“你想让我们自废武功？然后呢，我们就是同类而不是敌人了？”
无面玉尊面无表情，平淡的话语也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你心中清楚，我说的是正确的。”
“呵呵。”陆燃又被气笑了，“然后大夏战力全无，人间大门四敞，迎接你的降临？”
无面玉尊依旧不悲不喜：“我的目标只是那堆石头，我答应你不会伤害你的族人、你的人间家园。
你与你的追随者可以加入我，一同扫清祸乱的根源。”
陆燃不笑了。
他的面色尤为严肃：“你是让女英唯一尊敬的对手，我不会贸然否认你。也许你有自己的坚守，也许你一诺千金，但这些都不重要。
生死存亡之事，绝非儿戏！
我不可能将自己，将亿万人族的命运交给他人。”
幻想，
万万要不得！
无面玉尊沉默着，缓缓转动指尖。
陆燃直视着她的双眼：“生存的权利、尊严与未来等等一切，从来不是，也永远不会是依靠他人的怜悯、施舍得来的。
我可以败，也可以死。
但是无面玉尊，我绝不会将希望寄托于你的一念之间。”
无面玉尊突然开口：“我之前说，只有你们脱离这种力量体系，才不会变成神魔。
现在我收回这句话。”
陆燃微微挑眉。
无面玉尊缓缓探前面庞，巨大的眼睛盯着指尖上的渺小人族，一字一句：
“唯有灭亡，人族才不会变成神魔。”
陆燃面色阴沉了下来。
无面玉尊拇指探上，捻住了渺小生灵，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看来，我们是敌人了。”
陆燃没有丝毫挣扎，就这么被她碾在指间，声音低沉：
“是的，你可以碾死我了。”
“咔嚓！咔嚓”
清脆的骨响声接连响起。
无面玉尊眸光冰冷，玉指轻轻捻动。
渺小的生灵粉身碎骨，变成一滩肉泥，化作她指上一抹殷红的血点，又化作玉石粉末。
在她指间簌簌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