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五十三章 宿命宣战
“不能逃！”姬天成的声音嘶哑欲裂，带着泣血般的悲怆，
“你看看！你看看这不周山！看看这山河！那是我们的根！是我们的魂！亿万生灵在哀嚎！龙脉在哭泣！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逃了，青玄宗的血仇谁报？白灵淼的牺牲何辜？玄微子前辈的托付何在？！我们……还是人吗？！”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秦风心头。
姬天成身后，仅存的十几位修士，个个带伤，形容枯槁，但他们的眼神却出奇的一致——那是一种与故土同存亡的决绝，一种对守护者最后的期盼，以及……一种宁死不愿为奴的骄傲！
“秦圣尊！”一位药王谷的老妪，拄着断裂的药锄，老泪纵横，“老身无能，救不了这苍生，但求……但求圣尊……莫要让这方天地……彻底沦为魔域血食啊！”她颤抖的手指，指向秘境之外那片暗红的天空，指向血祭漩涡的方向。
“圣尊！吾等愿以残躯，为您开道！”
几位断臂残肢的修士挣扎着挺直脊梁，眼中燃烧着最后的热血，哪怕那热血即将流干。他们的目光扫过秦风怀中的姜梨时，没有嫉妒，只有理解与更深沉的悲悯。他们知道，那是圣尊心中最后的柔软，也是此刻最大的枷锁。
秦风的目光，从姬天成悲怆决绝的脸，扫过老妪浑浊的泪眼，划过那些燃烧着最后意志的残躯……最后，再次落回怀中姜梨的脸上。
她的睫毛，似乎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眉心那漆黑的指洞，依旧散发着阴冷的死气。她的意识早已沉沦，或许连最后那道残念都已耗尽。但秦风知道，如果她能开口，她会说什么。
她不是玉梨仙子，她是姜梨。那个在青玄宗废墟上倔强生存，那个笨拙地给他缝补衣裳，那个在他坠入心魔时不顾一切唤醒他的……姜梨。她不会愿意他为了她一人，舍弃这方生养他们的世界，舍弃那些还在血祭中挣扎的亿万生灵。
指尖，那缕属于她的、微弱却执着的烟火气，似乎轻轻跳动了一下。
秦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他的目光，穿透了崩塌的崖壁，穿透了秘境的阻隔，再次“看”向那正在吞噬一切的不周山血祭漩涡。
他看到：
污秽的血光中，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化为血水前，无意识地伸出小手，仿佛想抓住什么。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紧紧抱着祖宗的牌位，在漩涡边缘被撕碎，牌位化作飞灰。
曾经郁郁葱葱的山林，灵兽悲鸣着化为枯骨。
奔流不息的大河，瞬间干涸，河床裂开如同大地的伤疤。
龙脉深处，那维系世界生机的金色脉络，正被污血疯狂侵蚀，发出无声的、濒死的哀鸣……
山河在破碎，生灵在涂炭，世界在沉沦。
这一幕幕，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将他心中的犹豫、挣扎、对姜梨的不舍，一点点地、残忍地剜去。留下的是更深的痛苦，是无边的愤怒，是……一种超越了个人生死的沉重责任。
青玄宗的焦土下，埋葬着守护的信念。
白灵淼的冰晶里，凝结着牺牲的真意。
玄微子打开的通道，承载着未来的希望。
亥猪神燃烧的金光，诠释着守护的代价。
姬龙最后的自爆，蕴含着扭曲的悔悟。
眼前这些残躯的呐喊，代表着人族不屈的脊梁。
指尖那缕微弱的烟火，寄托着最深的牵绊与期盼……
这一切的一切，如同奔腾的熔岩，在他破碎又重塑的道心中汇聚、咆哮！
逃？
带着残存的几人，在无尽的虚空中苟延残喘，任由故土化为齑粉，任由亿万生灵沦为血食，任由所有的牺牲与守护都失去意义？
那与背叛何异？与亲手掐灭姜梨心中那一点微弱的希望之火何异？！
他秦风的剑，从来不是为了指向虚无的逃亡之路！
“嗬…嗬…”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喘息，从秦风喉咙深处发出。他抱着姜梨的手臂，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微微颤抖。
姬天成等人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他。他们看到了秦风眼中那几乎要焚尽天地的赤红烈焰，也看到了那烈焰深处，无法言喻的痛苦决堤。
终于。
秦风缓缓地、无比艰难地，将怀中气息奄奄的姜梨，极其轻柔地，如同捧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递向了离他最近的那位药王谷老妪。
老妪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浑浊的双眼瞬间被泪水淹没。她颤抖着伸出枯瘦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身躯。
“护好她。”秦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血块，“若……若有机会……”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机会？在这灭世血祭之下，机会渺茫如尘埃。
老妪重重点头，枯瘦的手臂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紧紧抱住了姜梨，用自己佝偻的身躯为她遮挡着弥漫的尘埃与毁灭的气息。
秦风的目光，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姜梨苍白的面容。那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连同指尖那缕微弱的烟火气，一同刻入灵魂的最深处，刻入那即将被天道冰封的永恒之中。
然后，他猛地转身！
再无半分犹豫！
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出现在崩塌的问天崖最高处！破碎的衣袍在污秽的血风中猎猎作响，周身伤痕累累，淡金色的圣血不断渗出，染红脚下的断壁残垣。
他仰头，望向那污秽暗红的天幕，望向那不周山方向接天连地的灭世漩涡！赤红的双眸中，所有的挣扎、痛苦、不舍，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淬火重生后的绝对冰冷与决绝！
“天道——！”
一声长啸，穿云裂石，撕裂了整个秘境的死寂！那啸声中，带着一种向宿命宣战、向自身挥刀的悲壮！
“吾之身！”
秦风双臂猛地张开！残破的盘古战甲虚影骤然在他体表浮现，布满裂痕，黯淡无光，却依旧散发着不屈的开天意志！
“吾之血！”
他胸口猛地一震！一道威严神圣、却带着悲鸣的金色龙形血气——祖龙血脉本源，如同被唤醒的沉眠巨龙，从他心口咆哮而出！金光璀璨，却带着山河破碎的哀伤！
“吾之魂！”
他眉心骤然亮起！一道凝练到极致、烙印着青玄焦土与冰晶烙印的心剑虚影——那是他过往所有情感与意志的结晶，悍然冲出！剑鸣铮铮，似有不甘，却义无反顾！
“皆予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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