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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右拳(三)
    2006 年 2 月 13 日。

    吃完午饭,王明国和杨溪文又站在了场中。

    杨溪文洗了一把脸,头发重新扎了扎,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了。

    两个学员又给她穿上了护甲,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看向王明国。

    “王明国。”她扬起一个笑容,完全没有一个小时前的狼狈。

    “请指教。”

    杨溪文摆好架势,右拳抬高。

    “哈。”她冲了过去。

    王明国作势又曲起了右腿。

    突然,杨溪文的身子往左一侧,右手一垂,她冲过来的位置,刚好将王明国的脚掌控制在了自己的腰侧。

    而后她的右臂死死的夹住了王明国的脚踝,将人往左带去。

    可是,她的体重,远远不及王明国。

    这是王明国从早晨到现在,第一次举起拳套。他只抬起右拳,顺着杨溪文带动的力量,一个勾拳,击打在杨溪文腹前的胸甲上。

    “呃。”杨溪文吃痛,右手一软,王明国的双脚又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他没犹豫,退了半步,曲起右腿,又是一蹬。

    “呃!”杨溪文倒地。

    只五秒,她的一只拳套摁在胸甲上,吃力的又将身子撑了起来。

    她的额头上生出了细密的汗液,这汗水不是累出来的,是疼出来的。

    她的牙龈在止不住的颤抖,但身子却在缓缓的恢复站立的姿态。

    “继,继续。”她摆好架势,又冲了出去。

    训练场旁边的长凳上,任缘把早晨黄衍包裹的中药撕开,在认真的给他擦拭手臂上的残渣。

    “惨绝人寰。”黄衍痛心疾首。

    “王明国,有分寸的。”

    “你瞎吗?他刚才都袭胸了。”黄衍另一只手向场中指去。

    “我,没有看。”任缘埋着头,擦得仔细。她确实没太看场中,心思都在黄衍的手臂上。

    “明国说,这一次,文武拳馆去比赛,很有可能全军覆没。”黄衍偏头,悠悠的叹气。

    “我一想到那冯瑞,便会替他们不甘。”

    任缘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眸子,与黄衍的目光撞上。

    “那么,让王明国加入。”

    “你看。”黄衍的眼睛亮了亮,讪笑起来。

    “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不是?”

    “有话直说。”任缘的头又埋了下去。

    “你看啊。”黄衍的屁股挪了挪,身子往少女的那边偏了偏。

    “那女魔头小气得很,不会轻易放人的…毕竟,明国也算是她最得意的大弟子……”

    “知道了。”

    下午三点过。

    杨溪文的体力耗尽,她头发蓬乱,顶着一张大花脸,瘫倒在训练场中的地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王明国走到场边,脱去拳套。

    这个时候,他终于有些喘了。

    “明国啊。”黄衍慢慢悠悠的走上前,递过去一瓶水。

    “你不去看看那丫头么?”他一个劲的给王明国使眼色。

    王明国接过水,自然而然的拧开,喝了一口,眼睛往场中瞥了瞥。

    “让她自己消化一下。”

    “嘶。”黄衍皱眉,盯着那瓶水。

    “你难道没有学过一个成语?”

    “什么成语?”

    “怜香惜玉。”

    “……”

    王明国将自己的拳套丢到一边,又捞起毛巾来擦了擦汗。

    “她是武者,与性别无关。”

    他说完这句,扭头就走。

    “诶。”黄衍一把将他拦住。

    “把人打成这样,拍拍屁股就走了?”

    “秦山请假,说是要回一趟秦镇。1 号酒吧那边,今天没人看场。”

    “噢,那我和你去。”

    “你去做什么?”

    “你快让我和你去吧,再不走,我的左臂都要开花了。”

    晚上十点,文武拳馆一楼的灯没有关。

    一个少女盘膝坐在场边,她的手里拿着一张帕子,正在擦王明国今天丢在角落里的那对拳套。

    她的头发重新扎好了,脸和身子也收整干净,她垂着眸子,擦得极其认真。

    “咔嚓。”任缘推开拳馆的大门,走了进来。

    杨溪文抬眸,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那么晚了,是有东西落下了吗?”

    “没有。”任缘步过去,目光落在那对拳套上。

    她走到杨溪文的身边,学着她的模样,盘腿坐下。

    而后,她毫不客气的撩起杨溪文的衣服,身子倾下,往里看了看她的胸口。

    那胸前是有一些红痕,好在是没有乌青。

    “呃。”杨溪文被任缘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没事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带了胸甲,他也控制了力度。”

    任缘松手,立起身子。

    “你,不怨他?”她说着,目光又落在了杨溪文手里的拳套上。

    “我为什么要怨他?”杨溪文面露疑惑。

    “在他面前那么狼狈,不心酸么?”任缘又问。

    “我,哪里有功夫心酸呢。”杨溪文苦笑。

    “我不想让他看低我,所以我只能,拼命的冲上去。你知道么?习武之人,最看不起的,便是气弱。”

    “气弱?”任缘疑惑。

    “对。”杨溪文笑着,手上擦拭拳套的动作不停。

    “不论是什么路数,什么规则,一旦应战,不能显出你的气弱。在没有拼尽全力时便露了怯,就是一个必败的笑话。”

    “噢。”任缘听不太懂,不过还是有模有样的点了点头。

    “疼么?”她又问。

    “练这个,哪有不疼的,都麻木了。”

    “你,喜欢散打么?”

    “嗯……有一段时间很抵触的。后来哥哥出了事,爸爸也走了,我便开始逼自己去喜欢。”

    “不是真心的喜欢,做不好的。”

    “不。”杨溪文摇了摇头,笑容真实,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拳套上。

    “现在,我是真心喜欢的。”

    “噢。”任缘点头。

    她往自己的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套崭新的绷带,还有一小瓶外用药膏。

    “给你。”她递了过去。

    “这是?”杨溪文望着身前少女乌黑的眼眸,有些诧异。

    “和王明国的一个牌子。他是黑色,你用红色。”

    “谢谢你。”杨溪文没有客气,眼里有掩饰不去的光亮。

    “走了。”任缘站起身来。

    “不再坐坐么?”杨溪文抬头。

    “还有一个小时了。”任缘说着,又看了看手腕上精致的手表。

    “嗯?”杨溪文疑惑。

    “要回去煮长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