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女神官的指控，浮宁安可不会承认。

    “我哪里坏了？”他双手一摊，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倒是某些人……别有用心啊，总是以假面具示人。”

    “……”

    女神官听明白了，眼前这人已经知道自己身份，并且知道自己知道他的身份。

    从头到尾都在装糊涂，简直是装糊涂的高手！

    把利国利民说成天下大乱！

    女神官气呼呼地吃了一口红烧肉，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浮宁安给她开了一罐啤酒，说：“肯定比你知道我要晚一些，大概就是年关之后吧，我带着一位高人回来。”

    “高人？谁呀？”女神官咕咚咕咚喝着酒，眼里透着好奇。

    浮宁安摇头：“不可云。”

    “哼！”

    女神官很是生气。

    浮宁安说：“你不也瞒着我？至少你知道我长什么样，但是我到现在却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只知道你是外国人。”

    “那你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吗？”女神官笑眯眯地问。

    其实她也不清楚眼前男人的具体样貌，毕竟真正的眼睛和智慧序列看到的，还是有着细微差别的。

    她虽然有一双蓝宝石般的漂亮眼眸，但只是个装饰品。

    “不想。”

    浮宁安摇头。

    “为什么？”

    女神官很是不解，问：“觉得会失望吗？”

    “不。”

    浮宁安半开玩笑地说：“担心你长得太过好看，以后对你下不了手。”

    “呵呵呵……”

    女神官被他的话逗笑，百灵鸟般的轻盈之声，回响在夜空下的宁静教堂。

    她说：“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赞自己？”

    “别误会，小姐，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浮宁安说。

    其实他还是蛮有意思的。

    不气人的时候，是真的不气人。

    女神官眨眨眼，问：“你们开云帝国不是有一句古话，叫做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如果是美人，是你不敢看的美人，那你岂不是不折不扣的英雄？”

    “哈哈哈……”浮宁安大笑起来说，“小姐这话，我暂且收下，看五年后、十年后，我能否向国家兑现。”

    女神官问：“你有信心吗？你只是个普通人。”

    “是，我只是个普通人，但这个世界最多的就是普通人。太宗文皇帝说，水可载舟亦能覆舟。我也是如此想的。”浮宁安回答。

    “如果没有你妹妹，没有苏牧的支持，你还会这么想吗？”女神官追问。

    “我从来不去假想‘如果’的事，那没有任何意义。有资源不用，只会装清高，是愚蠢的。真正的清高是将资源用到正确的地方。”

    “但既然你想听，我可以回答你。”浮宁安笑着，“我一样会如此想，只是时间上需要调整，不是五年、十年，而是三十年、五十年。”

    “或许等我死的那天也看不到，但这没有关系，至少我留下过痕迹。文明不是一蹴而就的，政策也不是凭空出现的，它必然是历史已有，且经过检验的。”

    “或对，或错，但无论对错，都是产生过影响的，就看你如何修补、改良、利用。”

    女神官听完沉默片刻，问：“如果未来证明你是错的呢？”

    “那就修正。”

    “如果修正还是错的呢？”

    “那就成为历史，成为养料，或者是……反面例子。小姐，你似乎总在追求一个确定、既定的答案，但我想说的是，未来……没有标准答案！”

    浮宁安目光坚定，说：“人的选择就是答案。你所追求的‘神’，你所追求的超脱，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幻。”

    “真正能够改变世界的，唯有人，没有人的文明没有任何意义。”

    “夜——”

    浮宁安看向窗外，说：“终会迎来黎明。同样的，黎明也逃不出夜。”

    他站起身，摆摆手，离开教堂。

    “回见！”

    “浮宁安！”女神官站起来喊着，“记住我的名字——茉晴……”

    “好的，茉晴小姐。你们第聂-伏尔加人的名字太长，到此为止，后面太多记不住。”浮宁安的声音从外面飘进来。

    “他居然连你是第聂-伏尔加人都能看出来？”耳机那头潘蒂娅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大概是……”

    女神官茉晴也是一惊，苦笑着说：“我平日里的习惯问题？或者说，他有维恒帝国或者埃维苏共和国的留学经历？”

    “从他的行事作风来看，应该是埃维苏没跑了。”潘蒂娅说，“当年的大联盟真是一个巨无霸，可惜终究昙花一现。”

    “不过巨人倒下后，总是会留下许多遗产。就像你，我亲爱的‘米哈伊洛夫娜’小姐，算了还是叫你茉晴吧。”

    潘蒂娅打趣一句：“你这名字用开云语读出来，确实不好记啊。”

    女神官茉晴提着食盒回到窄门密室，吃了两口红烧肉，灵光一闪，说：“我突然有点明白，镜中刺蓟到底想做什么了！”

    “做什么？”潘蒂娅问。

    茉晴说：“你、他、奥丁，都是一样的想法！”

    “哦？”

    潘蒂娅眼眸一亮，来了精神，嘴角露出压不住的笑。

    转头看向舷窗之外，她的飞机秘密降落在圣光·霍格沃茨高地机场。

    ……

    ……

    仙隐北森，中央战场

    金边黑日在空夜下升起，正在逃离森林的一众年轻序列继承人们，纷纷感觉到了身后的巨物，回过头时看到了黑日遮蔽天空的伟岸。

    “oh mY God！”

    白玫瑰序列继承人霍法，瞪大眼睛，声音颤抖地感慨着。

    他是在场众人中，感觉最为震撼的，无它，有传闻说妹妹是主席阁下的初恋。

    作为曾经一时的大舅哥，他感觉无比不可思议。

    “傻看着干嘛！”

    君龙继承人弗雷德喊着：“快跑啊！这玩意可比炼金导弹恐怖多了！”

    他上前一把拽住霍法，众人被怒喝惊醒，继续在森林中狂奔。

    直到有人突然发现，跑着跑着，似乎跑丢一个人。

    “黎禄呢？有谁看见黎禄同学了吗？”戴恩问。

    黎禄？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想不起来他的去向，好像突然消失在众人身边。

    就连赛南都没发现，好兄弟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先走，他是雷电王嗣，自己会注意的。”黯狼家的序列继承人冬扬说。

    众人逃出仙隐北森。

    黎禄独自走进森林深处，面对乌央的狂猎死孽大军，这位雷电王嗣抬手镇压一切。

    他速度极快，眨眼便出现在金边黑日之下。

    这里，已经被时间的灰质，慢慢吞没。

    “【4-16：烛照】加上【5-15：热寂】，这是要从‘3-8’的高天原上碾压过去吗？”黎禄单手拄剑，面色淡然。

    此时的他，既不畏惧金边黑日，也不惧怕无边夜潮。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按理说，‘小殿下’应该是从暴风序列升上来，【4-4：开天】，外加空间序列的【4-3：伊甸园】。”

    无尽的困惑萦绕在黎禄心头，他准备近距离好好观察一下，“小主人”的这场战斗。

    “嗯。”

    “是风的味道，还有空间序列。这四条序列似乎在‘小主人’的身体中，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黎禄点点头，计划有变，但还能看得出原先的影子。

    还不是面目全非的模样。

    “再等等看吧。”

    黎禄突然警觉，化作雷电，消失原地。

    他离开不到半秒，纯白的圣光落在地面，蔷薇穿着白色裙摆，出现在战场。

    “跑得真快啊，都不敢正面看我一眼，心虚成这个样子吗？”她看着周围的雷电痕迹，心中似乎有了一些明悟。

    “算了，懒得理你，老娘赶时间。”蔷薇上前，加入战场，准备随时支援苏牧。

    因为她也搞不清森林出现的这只七头十角大红龙，究竟是什么级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蔷薇消失，苏渊出现。

    风凝出他的痕迹，漆黑的斗篷在空夜之下，显得格外不起眼。刚才那位美人骑士自不必说，朝鹤战场已经见过。

    问题是那位雷电序列的年轻人，其雷电序列的精妙，已经堪比君王水准。

    要么是一位隐藏至深的高水平王嗣，要么就是……

    ——“3-2”！旧党四神之一，权力与雷电序列的主宰。

    “结社四神如此重视小牧，没想到旧党居然也是如此。若只是雷电王嗣那还好，如果是‘3-2’的话，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苏渊的目光转向黑日之下，苏牧与七头十角的冠冕大红龙厮杀在一起。

    空夜流淌出暗红色的血雨，落入大地侵蚀自然。

    黑日升起之时，苏牧立即将小谛谛送出战场，这不是它能参与的战斗。

    冠冕红龙的攻势异常凶猛，仿佛要为烛龙深渊的伤势报仇。

    七头十角披星戴月，暗红星光充满毁灭。

    苏牧挥剑斩出，黑日剑气撕裂大地，两股力量在仙隐北森上空纠缠在一起。

    镜中刺蓟形如鬼魅，将烟雾镜的空间优势发挥到极致，手持龙骨黑矛躲在次元空间，突然发动偷袭。

    苏牧立即回身，一剑迎上。

    “铛！”

    金属的争鸣乍破黑幕，苏牧迎上镜中刺蓟的阴柔眼眸，金边黑炎迅速吞没龙骨黑矛，镜中刺蓟心头一惊立即脱离战斗。

    身后，冠冕红龙撕裂剑气，已经杀来。

    “嗡！”

    金色神光照耀长空，一尊巨大的君王法相出现在苍穹之下，少年法相举起拳头朝着兴奋的大红龙，狠狠地一拳砸出。

    砸得大红龙的七个脑袋眼冒金星，狠狠摔倒在碎裂的大地之上。

    躲在暗中的镜中刺蓟眼皮一跳，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那是萦绕在心头永远挥之不去的恐怖。

    一百多年前，他被另一位意气风发的剑客，用相同的招式揍过，当时差一点点就永远交代在那场毁天灭地的战争中。

    镜中刺蓟看着那尊法天象地，持枪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伸出左手想要按住右手，结果却是两只手一起颤抖。

    “呵。”

    这失神的短暂一秒，立即被智慧序列捕捉。苏牧轻笑一声，时间的灰质立即淹没镜中刺蓟的身体，法天象地巨剑挥动。

    “法克！”

    镜中刺蓟来不及反应，大骂一句，举起龙骨黑矛试图硬抗这一剑。但是君王一剑，哪里是他区区王嗣能抗住的。

    就算有「大夜空相」的祝福，一样不在一个档次。

    当初主角小姐得手，也是靠的一手偷袭！更何况如今的苏牧已今非昔比，是登临过神座的王。

    “咔——”

    法天象地之下，烛龙蚀骨应声断裂，黑曜石质地的矛头崩坏飞出。镜中刺蓟在恐惧中，急忙召唤大红龙。

    红龙从地面爬起，七只脑袋喷出暗红色的星辰龙息！这是「存律」的力量，是可以毁灭黄金黎明的力量。

    “笑话！”

    法天象地回首，巨大的金色利剑，转眼变成黑色，继而爆发出璀璨的纯白圣光，圣光是他抽调来的蔷薇神力。

    蔷薇面色大惊，刚刚开放神国，心里还没准备好，就差点被小主人榨干。

    她在尘世的投影倏忽变得单薄、黯淡，赶紧从黎明天国增补力量。

    金边黑日、纯白圣光，迎头撞上「存律」的暗红星辰之力。

    尘世的空间墙壁瞬间布满裂纹，毁灭的潮汐不断向外奔涌。

    正在逃亡的序列继承人吓得魂飞魄散，他们终于见识到，以前只在书本上见过的可怕战争，这一战堪比阿尔法之战。

    那可是五位顶级君王参与的战斗，外加一位用绝地天通打辅助的剑圣。但是现在，战场中央似乎就只有一位少年君王。

    地震，大灾难级别的地震，正在以仙隐北森为中心，迅速蔓延到整个因铎全境。

    即使是远在南方，刚下飞机的潘蒂娅都感觉到的强烈震感。

    因铎北国最北方的大城市因河市，迎来它的灭顶之灾，大楼在地震中不断摇晃，惊恐的人群不停尖叫，仿佛世界即将坍塌。

    这就是真正的君王之战，这就是没有神明庇护下，人类面对序列君王的无力。

    前两次君王之战均发生在海上，破坏力尚且恐怖，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发生在陆地之上。

    破碎的大地下。

    大德鲁伊加德从深渊中爬出，一息尚存的他，见证到了这可怕的一幕。天空之上，人与龙争战，这场争战毁灭整仙隐北森。

    “为什么会这样？”

    老人垂泪，悔恨地敲打着大地，从怀中掏出那张羊皮古卷，于无尽的愤怒中将古卷撕扯成粉末。

    黎禄正好走到他身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