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月剑转瞬即至。
云寒却没有躲。
他不惧萧明月的杀意,萧明月也没有手下留情。
交锋的那一刹那,一根玄铁锁从萧明月左侧钻出,钩爪链头精准无比地横在赤月剑前,金铁撞击,火星如血。
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从钩爪链上炸开,虎口瞬间裂开,剧痛直贯心髓。饶是萧明月反应迅疾,借着反震之力强行拧身卸力,整个人也被硬生生撞得后滑数尺,靴底在干涸的沙泥地中犁出两道深痕。
萧明月剑指阴影深处,果不其然,一个陌生的身影缓缓步出。
他身着粗旷的赤铜鳞甲,颈间缀着成串扭曲变形的野兽指骨,浑身散发着久浸血海的煞气。最显目的,是他毡帽上的五色翎羽。
“萧氏五世,竟是个女人。”他站到云寒身侧,露出面容,“你这辈子能享受亲妹的荣光,也不枉做一回萧家人。”
云寒闻言,只是颔首顺从。
萧明月死死地盯住来人,对方目光扫来,森冷如冰渊。
片刻,她道:“你是漠北左王,伊无支。”
伊无支被认出未感意外,只是他没有想到萧明月适才抵挡玄铁锁,竟是早就察觉到周围设有埋伏,从而防备。
萧明月更是没有想到,云寒竟会联合左王将自己引到胡桃源。萧氏五世的身份已然显露,云寒被当作死士训养了那么多年,在汉乌联盟的关键时刻与赤谷城与自己重逢,看来试图以萧氏威迫汉朝的阴险之心从未消失。
“萧氏人聪明,却也愚昧。”伊无支满目讥讽,“当年汉室惧萧氏五世威兆而不杀,流放西境名为戍边实同囚禁。你父辈甘守苦寒之地,换来的是什么呢?”
伊无支抬手按着云寒的肩膀,掌心使力。
云寒隐忍不发。
“你们该不会以为本王当年得到萧氏藏于胡桃源的消息,只是意外探得吧?若不是你们帝王变本加厉的算计,如何能助我棠棣部将萧氏铲除。”
萧明月与云寒相视一看,汉室帝王心术向来莫测,并非他们不相信伊无支的话,而是彼时时局复杂,人心多变,是非曲折难以黑白分明。
萧氏的结局已经落幕,再论没有任何意义。
萧明月是通透的,但她明白,云寒不是。
云寒听到汉家所为心中充斥着仇恨。
萧明月道:“是谁透露了胡桃源的位置我并不关心,我只知道,当年屠杀我族人的是你棠棣部。而我能活着,是靠亲族的护佑与同胞的救助,如今你手中沾着我族人鲜血的绞索尚未解结,便敢将脏水反污我朝君主身上。伊无支,你暴虐无道,必遭天谴。”
伊无支一声大笑,抬手点向萧明月:“本王总算知道你为何能被孝帝遣至西境为质,又甘愿嫁给阿尔赫烈以制衡漠北,这萧家血脉沦为帝王权柄的刃口,倒真是骨子里生的卑贱!”
萧明月闻言讥讽反之:“伊无支,你于并州败阵,不向长安伏刀请和,反驱部族狼故西陲,你们棠棣、茂枝二将死于我刀下,北道夷州、仑州亦归属我汉家,如今残兵败将,还妄想利用萧氏再起波澜,我看这才真是骨子里生的不自量力。”
“真是嘴硬。这般看来,本王原想请你去漠北做客,你也不会应承。”
“收起你的狼子野心,我既到乌州,就没有想过离开。你若妄想以萧氏挟制我汉,最终只是死路一条。”
“我料如此。”伊无支再次按住云寒的肩膀,将人推至前面,“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云寒走出左王阴影之下,抬起眸来。
紧接着,一支不下于十名的死士团迅速集结。他们个个身背长弓,手握玄铁锁,摆明了是要布局封锁围困之阵。
“萧祁云,你要杀我?”
萧明月紧握赤月,心中悲愤交加。
云寒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拔刀逼近。他右手经脉受损只能靠左手出力,但以目前的力量,完全不是萧明月的对手。
萧明月没有留情,云寒数次险境都被死士救下。而这些死士想要围捕萧明月,亦没有轻易所成。
伊无支看出了萧明月的剑术,那是霍起的刀法。伊无支与霍起战场交锋,虽甚少有败,但他也无法战胜霍起,霍家十八式是难以攻克的一道关卡。
伊无支举起弓弩,对准萧明月。
无法笼络萧明月便只能将其杀掉,而将人杀掉也是能转圜他在并州败阵的唯一法子。若不然回到漠北,匈奴王绝对不会轻易饶恕他。
弓弩连射三发,萧明月躲过了前两支,最后一支袭来的时候,死士们的铁链缠绕住了赤月剑。
萧明月的目光透过箭矢,冰冷地落在云寒的心上。
云寒十指紧握,无动于衷。
但他似乎又在等待什么。
伊无支的箭矢于萧明月眉心两寸被疾来的一支箭击落。
萧明月掌握时机,反手斩断控制自己的玄铁链,封锁之阵破了一个角,给予来人进阵的机会。
萧明月顺势后退,跌入一个坚实而弥漫着炽热气息的胸膛。剧烈的喘息中,她下意识地抬头。
他及时出现在她身后。
獬豸铜面笼罩了他的上半张脸,只能看见线条利落而微带嘲讽弧度的下颌,以及紧抿的薄唇。
苍玄。
是苍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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