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陈兵还等着看姜无绵的热闹,他召集的江湖游侠都被军队圈禁起来,算是掉了他的脸面。
    谁知热闹没看成,朱维雄出现了,急招陈兵议事。
    公事房内,朱维雄一脸郑重。
    “陈提刑,现有一桩急案,需你前去督办。”
    陈兵点头称是。
    “在应天府东南八十里有一个县,名字叫做曹利县,下辖一个古路村,这个村在一夜之间死了十三户,四十八个村民。”
    “据曹利县上报陈情,乃村民食用一种叫车辙菜的野菜,集体中毒而死。”
    “本来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村中有一位长者,与户部曹侍郎是亲戚,他将消息传到户部曹侍郎那里,说是这十三户人家是被人灭了门。”
    陈兵疑惑地问道:“这么大的事,不能瞎说吧?”
    “确实,此人有证据证明他说的并非杜撰,况且,此案已经被曹侍郎上达天听,皇上震怒,下旨彻查此案。”
    “这跟咱离得够远啊。”
    “蔡相将圣旨转给提刑司总部,提刑司总部再将旨意传至京东西路提刑司,也就是应天府。”
    “还是远啊。”
    “咱们老大传信给老夫。”
    陈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您传给了下官?”
    朱维雄点首赞道:“确实如此,陈提刑果然智慧过人。”
    陈兵直撇嘴,这他么就叫智慧过人?
    老子怎么觉得你专门坑人呢?
    朱维雄捋着胡须叹道:“事情紧急,路途遥远,老夫恐体力不支,便推荐你前去查办此案,你的结论可直达天听,如此殊荣可不多见,如果办得好,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也。”
    陈兵见他不住嘴地说查办此案的好处,就知道自己面前的坑有多深。
    但是没别的办法,这坑不踩也得踩,谁让人家官大呢。
    从朱维雄手里领了印信官服等物,事不宜迟,在朱大人的一再催促下,饭都没吃,带了小顺和李来,一人双马直接出了济州府城。
    从朱维雄口里得知,皇上给了十日的时间,连传旨带传信,几乎去了一半的时间。
    应天府距离济州府五百多里路,人马都不眠不休的话,也需一天多的时间。
    也就是说,留给自己的时间只有三天。
    如果此案确系人为灭门,那得多大的势力才能做出如此大案?
    既然是大势力,自己一介七品提刑,怎么去查?
    陈兵在马上不断地脑补案子的几种可能性。
    最后断定,这个案子不等查清,老子便被逼上了梁山,落草为寇。
    三人的饭都是在马背上填吧几口,一路不停地飞驰,穿州过府,就连遇到劫道的山贼,都是硬闯过去,根本连句话都没时间跟人家搭。
    弄得山贼们互相对视,一脸疑惑,难道老子的名声已经这么厉害了?
    看把人吓得,看都不敢看咱们一眼。
    终于三人在一天后跑进了曹利县城。
    六匹马跑废了四匹,还有两匹直接倒毙。
    曹利县衙早有县尉携捕头捕快等在大门前,见到陈兵三人,立刻迎上来嘘寒问暖。
    稍稍休整后,陈兵让县尉林同拿来卷宗,开始阅卷。
    卷宗上写的详细,四十八口人的名字、年龄、性别等,还有在什么时辰食用了什么食物,死亡时间和死亡状态等等。
    再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尸体也早已腐烂,但卷宗里有仵作的验尸报告。
    这些人确系中毒而亡。
    看完案卷,陈兵对站在一旁的林同点头,示意他坐下说话。
    “林县尉,这些村民里很多都是五六十岁的老者,他们不知道这种野菜有毒吗?”
    “陈大人,此乃误食所致。”
    “误食?如此整齐的误食真让人叹为观止。”
    林同垂头不语。
    “这种有毒野菜产量很高啊。”
    “陈大人,有种野菜叫猪耳朵,是能食用的,与这种有毒的车辙菜很是相似,两种植物均生的到处都是。”
    “嗯,一个县城周边的村庄,已经穷困到拿野菜当主食的地步了?”
    “陈大人,去年水涝,几乎颗粒无收,野菜却生得满地都是。”
    “村中其他人为何无事?”
    “那日正值古家老人寿诞,前往庆贺的村民便中了招。”
    陈兵点头。
    “林县尉,本县有无车辙菜中毒死亡的案例,请取卷宗一观。”
    “呃,陈大人,以前也有过,但都没记录在案。”
    两人沉默片刻,陈兵翻弄着桌上的案卷。
    “案卷中没有记载这些人家的家庭状况,却是为何?”
    “陈大人,因十三户人家均无生还者,所有家产便已归县里所有。”
    “那也该有个账目吧?”
    “当然有帐,下官这就去取。”
    林同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老大一会儿,陈兵都等得不耐烦了,才见曹利县知县于仁江迈了进来。
    两人见礼后,于知县连道怠慢。
    “老朽已在聚贤楼安排宴席,给陈大人接风洗尘,勿要推辞才好。”
    五十多岁的于知县甚是客气地说道。
    陈兵苦笑道:“于大人,您有所不知,上头只给了三日期限,在下恐怕连吃顿便饭的时间都欠奉啊。”
    “吃饱才能干活,皇帝也不差饥饿之兵嘛。”
    陈兵摇手:“于大人,此间只有你我二人,您就给个实底,该案总得有个说法吧。”
    于仁江人老成精,捋着胡须沉默不语。
    屋子里安静下来。
    半晌,陈兵见状便道:“此案并不复杂,只要起出亡者尸骨一观便见分晓,想瞒是瞒不住的。”
    于仁江长叹一声。
    “陈大人,老朽也是无法可施,县里已经结案,认定系中毒意外,还请陈大人明察。”
    这就是摆明了态度,老子就是说中毒了,查不查的你随便。
    陈兵顿时犯了嘀咕,此案只从表面上看就漏洞百出,肯定不是中毒那么简单。
    但是看这老家伙的态度,咬牙硬挺,明显背后有强大靠山,就连皇上亲颁的旨意都不在乎,那该是个何等样的人物呢?
    在陈兵的记忆里,宋徽宗赵佶是个专攻书画的艺术系皇帝,喜好吃喝嫖赌,独对朝政一向不感冒,很少有专门下旨干点正事的时候。
    大宋朝政一般掌握在左相蔡京童贯等有限几人的手里。
    而此案是由蔡京转给自己掌管的提刑司责令督查的,那就说明他并不知情。
    不管如何,老子就查个真相出来,据实上报,爱咋咋地吧。
    想到这里,陈兵不再犹豫,起身冲于知县一拱手。
    “于大人,那就请配合提刑司据实查证好了,所有问题由本提刑一力承担。”
    于知县目露钦佩,还带了一丝怜悯之意,拱手回礼。
    “就依陈提刑之意,相关问题林县尉会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