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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扶摇河山》正文 第九百一十八章 红颜多奇情
    神京,庆逾坊,夏府。

    夏姑娘正因贾琮升官得意,满心都是倾慕喜悦,正在陶醉沉迷之时,听到王夫人送来劳什子嫁衣红料。

    如同沸汤浇入冰水,瞬间便感大败兴致,心念贾琮偏联想到宝玉,像是佳肴撞上狗屎,实在抽搐恶心。

    夏家乃是豪富之家,什么好料子买不起,要蠢的吃土的婆娘来送,没事爬出来恶心人,当真扫兴之极。

    但贾琮的光采耀眼,就像是最绚丽的梦,已让夏姑娘深陷于执念,即便让她饮鸩止渴,她已义无反顾。

    虽然她极厌恶这门亲事,这却是她私欲觊觎,唯一可得逞的途径,如今婚期将近,自然更不能撕破脸。

    皱眉让丫鬟送衣料进来,没过一会几个内院婆子,捧了五六匹上等红料进屋,桌上摆的红光华丽灿烂。

    传话丫鬟说道:“姑娘,送料子的王大娘,是亲家太太内管家,太太让姑娘也去见个面,以后也好相处。”

    夏姑娘被王夫人坏了心情,正冒出满腹邪火,气道:“什么王大娘,我去见她作甚,一个奴才也有这脸!

    你去和太太回话,说我身子不爽利,不好过了病气,总之怎么说圆了随你,说歪半个字我就拨了你的皮!”

    ……

    那丫鬟见夏姑娘突然发飙,想到姑娘将要出阁,最近越发喜怒无常,连忙应了话语,忙不迭逃出了闺房。

    夏姑娘嘴里嘟囔:“一个狗奴才上门,我娘陪着还不够,还想让我见她,给你记着账,以后定揭了你的皮!”

    宝蟾是夏姑娘的贴身丫鬟,知道她为何生气,因姑娘念叨贾琮,正在发浪得美,偏生贾太太送红缎子过来。

    姑娘春秋大梦被戳破,自然要恼羞成怒,也算王婆子倒霉,偏这关头惹上姑娘,以后姑娘必定会作践死她。

    宝蟾见桌上的上等红缎,红艳斑斓,光彩烁烁,心中羡慕,说道:“姑娘,料子既送来了,姑娘不妨看看。

    姑娘长得这么好看,嫁入贾家自要穿最好的红嫁衣,让他们也瞧瞧,娶到姑娘这样的人物,是多体面的事。”

    夏姑娘本对王夫人送红料子,心里极其不自在,但是听到宝蟾那句,让他们也瞧瞧,想到他们也包括贾琮。

    忍不住看向那些上等红料子,料子都是大红底色,上面织精美暗纹,有牡丹纹、莲花纹、蝙蝠纹、竹叶纹。

    宝蟾上前拿起那块莲花暗纹红缎,她记得宝玉最爱穿大红金莲纹,笑道:“姑娘,这块金莲纹的料子最好看。”

    却见夏姑娘拿起一块竹叶纹红缎,说道:“没见识的丫头,这金莲纹俗不可耐,这竹叶暗纹红缎才俊雅大方。

    你没见琮哥儿爱穿月白银竹纹袍子,能被他这种大才子相中的花色,才算是最俊秀大方的,我就喜欢这一块。”

    ……

    宝蟾听得抽搐膈应,姑娘真是缺心眼,她要嫁的是宝二爷,大红嫁衣的花色却去般配贾琮,也是越来越疯了。

    忍不住说道:“姑娘,这竹叶纹虽然好看,但大婚上好像太过素雅了些,还是牡丹纹、金莲纹的又亮眼又富贵。”

    夏姑娘骂道:“宝玉那娘气歪歪的货,日常最喜穿大红金莲纹,一副浪货发骚样子,杀了我都不穿什么金莲纹。

    他是个缺心眼下流种子,难道我也要去迎合他不成,贾家如今可是翰林门第,书香官宦,显摆富贵气让人笑话。”

    宝蟾听了这话顿时语塞,她大字也不识几个,自然说不出夏姑娘的道理,而且她也不敢多说,以免夏姑娘生疑。

    赔笑说道:“姑娘说的有理,贾家如今可是书香门第,上回咱们去拜见国公夫人,她还说宝二爷要去国子监读书。

    还是贾琮为了拉扯宝二爷,走门路送宝二爷入国子监,宝二爷看着就是聪明喜性,用心读书几年必定就能进学的。

    到时候也能考举人中进士,姑娘那个时候也能做官家太太,那时宝二爷和贾琮也不差多少,我们夏家也要得体面。”

    ……

    夏姑娘听了忍不住大笑,笑声银铃般悦耳,只是充斥着揶揄和不屑,笑道:“你这没脑子东西,正儿八经的蠢货。

    我虽去贾家的次数不多,可我早已经看出,琮哥儿看宝玉的眼神,那是极瞧不上他,心里还不知怎么嫌弃作践他。

    他送宝玉入国子监,哪里是为了拉扯他,不过碍于他老子的脸面,随便糊弄骗鬼呢,入国子监难道都是举人进士?

    上回我故意送他四书五经,你瞧瞧他那种德性,正经书没读几部,偏去学什么魏晋的狂诞不羁,凭他也配这嘴脸。

    他不过是人前掩饰,自己是个读不进书的蠢物,就他这样也能进学中举,那国子监里的读书人,要都死绝了才行。

    你别被他那个做派骗了,他和琮哥儿可是同岁,一辈子可曾做成什么事,要不是老太太偏宠她,他根本不算东西。

    以后别再说他进学做官的蠢话,听着叫人好笑恶心,他没这个气数,注定是吃白米的废物,怎也扶不起的刘阿斗。”

    ……

    宝蟾听自己姑娘话语刻薄,听得她心里毛骨悚然,宝二爷生的这么俊俏福气,还有风流手段,哪有姑娘说的不堪。

    姑娘暗中看上了贾琮,为了他疯疯癫癫的,把别的男人都看成废物,宝二爷可是真可怜,怎就遇上这种命硬堂兄。

    夏姑娘不屑说道:“如今贾家两房还没分家,但终究是要分的,这是世家大族的死规矩,二房要是没人支撑就败了。

    就凭宝玉这个做派,连养活自己都难,不过夏家有的是银子,白米养个废物也容易,到时我瞧他还怎么混说禄蠹。”

    夏姑娘一边胡扯,一边打开那匹大红金竹纹布料,在窈窕娇躯上缠一圈,对着妆镜不住打量,来回摆弄转圈比对。

    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雪白两颊泛起红晕,美眸水光盈盈,整个人娇艳如火,仿佛可以焚尽一切,令人莫名心悸。

    又说道:“这贾太太最嫉恨琮哥儿,是个没脸蠢货,可是这会送料子,倒是有些眼光,这竹纹料子还真合我心意。”

    宝蟾听了这话,背心忍不住冒冷汗,亲家太太好心给姑娘送嫁衣料子,姑娘却挑相好喜欢的花色,她也不怕雷劈。

    亲家太太要是知道此事,多半要立刻活活气死的……

    夏姑娘又说道:“其他几匹料子就送回去,娘必也要送回礼的,我案上有两本大学和中庸,是用心读过做了批注。

    你拿过去交给我娘,就说是我送宝玉的回礼,他如今入国子监读书,我这未过门的媳妇儿,总要有个礼数意思的。”

    宝蟾有些战战兢兢,说道:“姑娘,宝二爷好像不喜欢书本,上回你说了一堆,他还闹出过脾气,是不是不太好。”

    夏姑娘说道:“贾家如今是翰林门第,家中子弟读书是正理,我就要进门,自然要随大流应门风,管他喜不喜欢。

    你再提醒我娘,回礼日落时分送荣庆堂,那时宝玉老子下衙回府,我要让贾家人知道,我是主意正经的姑娘,哼!”

    …………

    荣国府,荣庆堂,日落时分。

    日头西斜,夕阳映照,荣庆堂外朱红廊柱、画栋雕梁,都被涂上金红光影,四下一片辉煌灿烂。

    自宫中给贾琮颁旨封官,贾家东西两府连续几日,门庭若市,客似云来,直到今日才消停下来。

    贾政得尚书李德康关照,也在西府外院待客二日,官衙上官看重关照,金陵旧案流毒未明,让他时刻喜忧参半。

    内眷女客往来频繁,各家除热络家门情谊,迎春作为东府长小姐,受到了多家勋贵关注,口语间多有议亲之意。

    贾母对这种事乐见其成,因迎春已过及笄之年,也到了议亲的年华,只是赶巧遇上大孝,一时还不能定议罢了。

    迎春原本只是大房庶女,原本做不得勋贵嫡妻,但有贾琮这个兄弟,有意不仅是豪门勋贵,而且还都是长子嫡正。

    这让贾母心中十分得意,如今邢夫人形同废弃,贾母虽也有份做主,但是对各家并不说死,只以大孝来暂时周旋。

    况且贾母也顾忌到贾琮,知道他将姐姐当命根,绝不让她吃半点亏,当年他整治大同孙家,贾母如今还历历在目。

    弟弟虽不能给姐姐做主,但贾母即便看中那家,没有贾琮点头同意,贾母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家中已不同以前。

    况且贾母知道迎春心思,知道她本舍不得兄弟,根本没有出阁心思,左右还有两年大孝期,贾母自然不愿做坏人。

    而且迎春有贾琮这兄弟,年纪再大些也不愁嫁,让贾母担忧是元春,年中出宫已经过双十,二房如今又沦为偏房。

    元春想嫁入勋贵嫡长房,那已经是不可能之事,即便勋贵次房正妻,只怕也已经是极难的,多半官宦正房或续弦。

    而且大孙女想要好结果,必还要靠着贾琮拉扯,贾琮接旨荣升之后,元春从宫中送来贺礼,贾母思之更有些揪心。

    所以贾母这次有些上心,倒想着贾琮早日凯旋,他回京后官职愈发隆重,贾母指望他拉扯堂姐,帮衬找个好归宿……

    ……

    自从贾琮出征之后,贾母觉得孙女们寂寞,便每日都叫来用饭,这些日子荣庆堂即便无客,也是一片热热闹闹的。

    等到日落时分,迎春黛玉等姊妹得贾母传话,皆入荣庆堂说话,彼此喝茶闲聊,等天光消尽,便陪贾母一起用饭。

    贾母又王夫人和李纨同来,如今大房发达荣盛,二房相比越发轻弱,贾母自然多拉扯,两房和睦,宝玉才得安稳。

    等到日头愈发西沉,林之孝家的来报,说夏姑娘已挑好嫁衣料,夏太太让人送了回礼致谢,人和礼物在堂外候着。

    黛玉探春等人精明,觉得夏家行事机巧,二太太送的衣料,即便要回礼数,该送去东路院,偏送老太太跟前招摇。

    王夫人听了却满意,觉得夏太太做事老练,知道老太太最疼宝玉,便知在老太太跟前周正,二房这本亲算找对了。

    夏家的回礼看着清简,却也十分精致体面,二盒秘制龙涎香,二个上用鲜花鸳绣纱枕,一对汝窑天青色双耳瓷鼎。

    送礼的是夏家陈婆子,上回也是她来送礼,回去因粉饰两句,被精明的夏姑娘察觉出,差点要打断腿扔出去喂狗。

    这会她可是小心翼翼,生怕在触犯夏姑娘,况且这会又送书,实在让她有些提心吊胆,等进得堂中立刻打量四周。

    见宝玉并不在场,她着实松了一口气,说道:“老太太,太太,姑娘知姑爷入国子监读书,明年必定是要蟾宫折桂。

    姑娘让送来两本大学中庸,还是姑娘仔细读过,还亲手做了批注,送给姑爷入监读书贺礼,盼姑爷也能读书得意。”

    迎春、黛玉、探春等人听了这话,神情各自古怪,她们都知宝玉不是读书材料,夏姑娘用心良苦,将来必定失望。

    王夫人本觉夏家回礼入荣庆堂,是机巧世故之事,心中正有些得意,听夏姑娘又送宝玉书本,顿时脸色有些发僵。

    原本觉得娶个商贾之女,总不像官宦小姐做派,看重虚荣读书功名之事,自然不会因羡慕贾琮,而看轻自己宝玉。

    如今看来事情有些不对,儿媳妇虽不出身官宦,竟也是个痴迷读书之人,这已送了两回书本子,怎愈发不对劲了?

    ……

    贾母笑道:“你们姑娘总归是大家闺秀,倒是极懂大道理,只是宝玉还在国子监,不能过来见面,以后来日方长。”

    陈婆子小心翼翼寒暄几句,贾母又让鸳鸯亲自送她出内院,史湘云等陈婆子出堂,迫不及待拿起两本书仔细翻看。

    她性子外向爽利,不比黛玉探春细密,又是好奇心极强,知道夏姑娘不仅送书,还亲自做了批注,便想看个稀罕。

    只是略翻了几页,笑道:“三哥哥有一套自批的四书,是他考学的宝贝,我闲时翻阅过的,多少还懂些圣人之言。

    夏姑娘的书中批注,虽比不得三哥哥深湛,但也很有些心得,这些书花心思读过的,没想到她还是正经读书姑娘。”

    黛玉微微一笑,却没有说一句话,探春与夏姑娘有过接触,多少品味出不对,且心中生了嫌隙,自然也不去接话。

    只迎春不想冷落湘云,说道:“这也是桩好事,夏姑娘热衷诗书,这也是大家闺秀之风,宝兄弟得此良配是福气。”

    史湘云从小在贾府走动,王夫人知道她饱读诗书,是个颇有才情的姑娘,她赞夏姑娘批注很好,那必定是没错的。

    王夫人心里有些膈应,自己也算千算万算,没想着出身皇商门第的媳妇,竟然也是个爱读书的,还真是活见鬼了……

    倒是李纨着实夸了几句夏姑娘,说她知书达理,满腹诗文,主意很正,将来进门必定是佳妇,相夫教子能成气候。

    众人对这事闲聊几句,不说的也不接话,会说的自然都是好话,贾母又让人摆席开饭,话题很快便转向了别处去。

    贾母问道:“听说宝玉都是日落后既回,监了的师傅倒没有留堂,怎么这会子都不见他过来,可是夜里还要读书?”

    王夫人说道:“虽是日落放学,但国子监到家要小半个时辰,老太太多半已用饭,或已饭毕,宝玉不便来打扰的。

    况且宝玉如今也懂事,每日放学回家之后,用过饭都是要读书的,我也盼着他能搏个前程出来,所以便没叫他来。”

    贾母听了很是叹息怜惜几句,唯独探春嘴角微抿,虽贾环现住监读书,但探春常回去看赵姨娘,所以知道些底细。

    宝玉如何不想来西府游荡,只不过老爷在家镇着,不是待客,便是下衙早于宝玉,虽懒于考教,却督促宝玉读书。

    据说宝玉但凡走出书房,老爷发现便要训斥,太太也不敢忤逆老爷,宝玉多半是苦不堪言,大家不过厮混过日子。

    ……

    等一顿饭吃过,众人漱口吃茶,闲聊片刻就散了,姊妹们结伴返回东府,正是月朗风清,夜风脉脉,清凉如水。

    湘云笑道:“没想到宝玉媳妇是个雅人,比起宝玉还要有学问,以后她嫁进门后,我们姊妹又多个能说上话的。”

    黛玉笑道:“还是云妹妹的性情本真,喜怒随心,看什么都觉得真切,总是这么无忧无虑。”

    湘云问道:“林姐姐,你又打什么哑谜,怎么听着像话里有话?”

    探春目光闪动,问道:“林姐姐,是不是夏家回礼入荣庆堂,你觉得有什么不妥。”

    黛玉说道:“老太太都不觉得,我又何必多嘴,夏姑娘是宝玉媳妇,其实也不关我们事。”

    探春说道:“其实是我觉得不妥,只是又说不出意思。

    我们姊妹闲话私语罢了,哪有怎么多顾忌,家里多口人,心里多些琢磨总是好的。”

    黛玉说道:“这事倒和三妹妹相干,毕竟夏姑娘可是你二嫂,我今早就已经听说,二舅妈给夏家送去红料子。

    夏家要回礼数也在常理,送去东路院才是正理,偏日落时分送入荣庆堂,西府可是三哥哥府邸,这岂不古怪。

    宝玉衔玉的名头自小就响亮,他读书的诸般趣事,早就流传到外头,我那位塾师贾雨村,当年在姑苏都听闻。

    夏姑娘和宝玉定亲已小半年,她家是皇商世家,但凡这样门第手段厉害,市井设铺,人流往来,消息极灵通。

    连贾雨村这等无关之人,千里外能听说宝玉之事,夏家怎可能不知的,夏姑娘聘嫁之女,必知宝玉不喜读书。

    她既然知道宝玉的痛处,为何还三番两次送四书五经,且每每都送入荣庆堂,显现贾家众人目中,岂不古怪。

    我心中揣测,她不在意宝玉是否爱读书,她只在意贾家是翰林门第,科举已成门庭家风,她这作为多有深意。

    或许她忐忑出于皇商大贾之家,这才数次送经书至荣庆堂,彰显她是雅尚诗书之人,可做贾家荣睦门风之妇。

    其实新嫁之妇,想得夫家关爱,即便有这等心思,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夏姑娘颇有心思,非凡俗之辈可比。

    或许大嫂子说的有理,她将来进门可为佳妇,腹有才情,相夫教子,也算是宝玉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