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被放在自己面前肉排,德雷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闻到真正食物的香气是什么时候了,但在这种情境下,这香气反而变成了一种折磨。
他们都不知道卡尔打算做什么,也不知道卡尔端食物过来打算做什么。
他们是要死了吗?
难道说KK是想让他们吃下这份食物后再死,还是说他在食物里下毒了,让他们自觉点去死?
纷乱的思绪在他们的脑海中环绕着,却只是让他们的身体更加僵硬。
面对他们的战战兢兢,没有得到回答的卡尔却也不在意。
既然不打算在吃饭的时候聊天,那就不聊了。
毕竟食不语也是一种素质。
“吃吧。”他只是平静地催促道,“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东西里面真的有毒吗.’
阿姆注视着面前散发着油脂香气的肉排,再看了看有着清香的果汁。
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因为如果KK想动手,他们无论怎么样都会死。
如果这注定是通往死亡的盛宴,那么能在生命尽头品尝到真正的肉排与鲜榨果汁也不错。
这结局,对于街头小子来说,或许已经够本了。
一辈子都没尝过的真正食物啊。
没想到死前尝到了。
阿姆依旧是第一个行动起来。
如果要死,那么也依旧应该是他先死。
他凝神拿起自己的餐具,动作很慢,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拉长,金属餐刀切割肉排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肌肉纤维被切断的细微阻力,叉起那块肉时,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将肉送入口中,闭上眼睛。
牙齿咬下的瞬间,丰沛的肉汁在口中迸发,那是与合成蛋白截然不同的、充满生命力的浓郁香气。
黑胡椒的辛香、迷迭香的清冽、海盐的咸鲜,还有肉排本身经过完美火候煎烤后产生的风味.这些味觉信号如同洪水般冲击着他贫瘠的味蕾记忆。
他细细咀嚼着,仿佛在品尝生命的最后滋味,咽下的那一刻,他甚至感觉身体都轻松了一些:就算现在立刻死去,能尝到这样的味道,似乎也不亏。
一秒,两秒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出现,喉咙没有发紧,呼吸依旧顺畅。
他睁开眼,发现卡尔正平静地看着他,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了然?
“怎么样?”卡尔问,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询问朋友对厨艺的评价。
阿姆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清了清嗓子,才挤出一句:“.很好吃。”
“那就好。”
卡尔笑了,他露出的那个笑容,一点也不像是夜之城传闻中那个可怕的KK,反而像是一个被认可了水平的厨师一样。
而看着他的笑,僵局似乎被打破了,德雷也下定了决心,他几乎是抢过餐具切下一大块肉塞进嘴里,下一秒,他的眼睛瞪大了,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真好吃。”
瘦子见状,也小心翼翼地开始进食,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要咀嚼很久,仿佛要把这个味道永远刻在记忆里。
琪是最后一个动刀的,她显得依旧紧张,但当真正的食物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时,她紧绷的肩膀不自觉地放松了一毫米。
随后,四人的动作不自觉快了起来,但是又像是担心着什么,不断强迫着自己努力放缓速度。
卡尔看着这四个年轻人狼吞虎咽又强装克制的样子,目光微动,他拿起自己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后喝了一口,说着:
“看来挺符合你们胃口的,我本来想着用新鲜牛排来的,但是家里没有剩的了,结果只能用冷冻的牛排,希望你们别太介意。”
牛排?
听着卡尔的话,阿姆的手顿了顿。
这居然是牛排?
这肉汁,这丰厚的味道,居然是牛排和以前大家凑钱去街边餐厅吃的牛排,味道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真正的食物吗.
当阿姆又咽下一口肉排时,卡尔的声音再次响起:
“说起来,你们干得确实漂亮。”
话音落下的瞬间,四人如同被冻结,餐刀僵在半空。
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卡尔继续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纯粹的赞赏:“这套安保系统虽然不算顶尖,但你们能成功入侵,算得上有史以来第一个,相当有水平。”
“我们.”阿姆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卡尔抬手制止。
“先吃饭。”卡尔的声音不容置疑,“等你们吃完,NCPD差不多也该到了,到时候,跟他们好好聊聊。”
NCPD?
这个词让四人同时愣住了。
居然是NCPD?
KK不打算亲手处置他们,就这么把他们交给条子?
NCPD对街头当然有威慑力,如今‘一警顶五帮’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但对于敢偷到KK老巢的他们来说,NCPD的威胁简直像个拙劣的笑话——按夜之城的法规,他们最多被关上几个月,而对街头长大的孩子来说,那不过是换个地方吃饭睡觉。
预想中从摩天楼被扔下去的结局没有发生,甚至不准备杀掉他们?
他们知道KK并非传闻中那般残暴,但也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连赴死的准备都已做足,结果,就这样?
卡尔似乎看穿了他们眼中的茫然,缓缓摇头:
“别误会,这不算放过你们。我已经和NCPD安排好了——”
他目光扫过四人的脸。
“从今往后,街头,再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了。”
“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德雷重复了一遍话语,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在德雷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时候,琪手中的餐刀‘哐当’一声掉在盘子里,她抬起头,眼中流露出真实的恐慌:“你要把我们送去哪里?少年管教所?还是.公司矫正营?”
听到琪的话,瘦子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听说过公司矫正营的传闻——那是个比监狱更可怕的地方,进去的人要么被改造成公司的忠诚奴隶,要么就永远消失。
在那里面,可能比死都可怕得多。
面对他们的惊慌,卡尔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你们可没资格进那种地,公司确实收孤儿,但你们的年纪太大了,不符合他们‘塑造’的标准。”
他顿了顿,看着四人脸上交织的恐惧与困惑,然后抛下了最终的、完全出乎四人意料的判决:
“你们,是要去NCPD当杂务人员了,听说过监狱的犯人要干活吗?你们也一样,最起码,得在里面待到成年,才算还清今天这笔债;
偷东西偷到我头上,这可不是什么小罪,我会好好动用私人关系,让你们这些罪继续往上提提的,可别想跑。”
“去当杂务人员?”
“没错,有工资哦,不过记得成年了以后还这顿饭钱,我可要收你们一人一百欧,还有地板你们也弄脏了,清洁费也一人两百,一人三百欧;
看在我也喝果汁的份上,算你们是享受到了我的陪伴服务,所以我给你们四个人打个折,合起来三百乘以四,嗯,算你们一千五百欧好了。”
打折一千五百欧?
不是应该是一千两百欧打折变成一千欧吗,打折,居然还会更贵?
阿姆的眼睛眨了眨。
不过,这杂物人员
他回过味了,这不就是相当于包吃包住,还有工资的工作吗,这对街头小子而言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的待遇。
卡尔看了看他们吃得差不多的模样,再从兜里拿出了一堆能量棒,给他们每个人都塞了点,然后走到了窗旁。
门铃适时响起。
“接你们的人到了。”
卡尔说。
听着卡尔的话,四人就像是惊醒一样,站起了身,德雷在起身前最后一口喝完了剩下的果汁。
在一种沉寂中,四人走到了门口。
接着,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阿姆转过身,向卡尔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KK先生,谢谢您。”
其他三人也连忙跟着鞠躬。
卡尔背对着他们,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记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别再让我在犯罪名单上看到你们的名字。”
门开了,两名NCPD警官站在门口,与往常不同,他们手里没有拿手铐。
“走吧,孩子们。”年长些的警官语气还算温和,“NCPD到处都缺打扫人员,这可是个大工程。”
四人默默跟上,而就在他们要走出门的时候,卡尔忽然转过头来,叫住了他们。
“对了。”
在四人回头之际,他们看到的是KK向着他们点头。
“我同伴很满意你们的目光,让我跟你们说一句——”
KK稍微大声了点。
“小子们,你们很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