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爱国心赚钱……好吗？”
次日，前往魔都片场的航班上。
坐在张远身旁的吴惊犹豫许久后，侧过脑袋，轻声发问。
他认可张远的说法。
这么搞宣传，加强能激起观众爱国情怀的内容，是能提升票房的。
在这方面，他对张远丝毫不抱有志异。
因为那么多片子证明了他的眼光。
能赚钱，已经成为张远这个人在业内的标签之一。
但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帮老派打星……别看吴惊年纪不大，他还真是老牌打星。
他们更关注作品的动作戏是否畅快，能不能让观众看爽。
这就是经验主义的错误。
一招鲜，未必能吃遍天。
随着时代变迁，观众的口味是会变的。
而且审美的阈值会越来越高。
强动作，弱剧情和人物的影片，必然没落！
其实不止是动作片，以特效见长的好莱坞大片又如何？
初看特效，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侏罗纪公园》给全世界电影同行都吓着了，《阿凡达》给所有观众都上了一课，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新时代3D特效大片。
然后呢？
剧情越来越拉胯，人物塑造愈发僵硬，就剩点特效了。
其实《环太平洋》推出时，这个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
后来哪怕是顶级大导斯皮尔伯格的《头号玩家》也出现了类似问题。
都说是给“粉丝”的一份情书。
可也证明了，这些片子越来越“粉丝向”，不再像《阿凡达》一样是划时代的全民作品。
包括卡梅隆自己的《阿凡达2》都有这样的问题。
特效看多了后，大家心里都腻歪。
何况就连特效都开始走下坡路。
功夫片也一样，看来看去，还是李连界打的帅，辰龙玩的花，后无来者。
所以吴惊对“爱国元素”提出疑问时，张远并未直接反驳，而是循循善诱。
刚好趁这个时间，给他个改变以往思维模式的契机。
“任何东西不创新，都会被时代抛弃。”
吴惊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他其实很怀念自己刚出道时的环境。
很简单，很纯粹。
一个英雄成长的故事，外加一帮懂行的功夫演员，就能攒出一部卖座的好片。
既得利益者，是最不爱创新的。
很多行业，甚至国家缓缓衰落，就是因为尾大不掉的利益集团在阻挠发展。
“京，其实任何文艺作品，都是在‘玩人’。”张远很真诚的说到。
“搞清楚你的观众是谁，这些观众想要的是什么，你就能赚钱。”
“我说这片子是披着功夫外衣的抗日神剧。”
“说是利用爱国情怀，其实不完全。”
“这部戏的剧本，更多的是在利用爱国情怀中的负面一极，也就是仇恨。”
“这也符合好莱坞三要素中‘复仇’这个元素。”
“但爱国还有正面的一极。”
“我相信，正面的这一极，也就是民族荣誉感，民族自豪感，会是未来动作电影的共同主题。”
“真的吗？”吴惊见他言之凿凿，却半信半疑。
因为他接触的片子，尤其是到香江发展后的工作，多是负面主题的。
黑帮，杀手，打手，黑警，都是这种东西。
正面题材的他还真不熟悉。
“文艺工作，其实是政治的延伸。”
“要不咱们国家最早的电影厂都是国企，最早的文工团全是军队的。”
“别看现在改革开放了，其实都一样。”
“想要活好，还得跟着国家的宣传风向来。”
“全世界各地都是这样的？”
95年的第67届奥斯卡，为什么《阿甘正传》能笑到最后，勇夺六项大奖。
而同年的劲敌《肖申克的救赎》却一个奖都没拿到。
《阿甘正传》不就是美国梦的宣传片。
一个智力有缺陷的男人，都能凭借一根筋和好身体，最终大富大贵，还成为了苹果的股东。
而《肖申克的救赎》呢？
刚好是美国梦的反例。
一个银行家被诬告谋杀，在监狱里受尽煎熬。
最后即使在明知他是清白的，犯人另有其人的情况下，典狱长为了自己的利益，需要他帮忙做账，转移资产还不能让外人知道，因此剥夺了他重获自由的机会。
这片子不光讽刺了灯塔国的体质，还讽刺了主流宗教。
毕竟“救赎之道，就在其中”。
同样的，到了99年的第71届金像奖。
《拯救大兵瑞恩》让斯皮尔伯格再获最佳导演，片子的口碑和票房也奇佳。
但同年的作品，《楚门的世界》分币未得。
这俩片子谁好看，谁更具现实主义意义，只要有眼睛的就都能看的出来。
金·凯瑞在《楚门的世界》中的表演，绝对是世界顶级水准。
可《拯救大兵瑞恩》是“资本主义核心价值观”。
而《楚门的世界》就和《肖申克的救赎》一样，真实描写了西方世界的阴暗面。
都属于是“政治不正确”的作品，就别想拿大奖。
还有绝对的神作《梦之安魂曲》，反应了灯塔国D品，药物上瘾等问题，艺术价值，现实价值极高。
照样一个奖都拿不到。
传奇导演库布里克在拍完《大开眼戒》后没多久就莫名其妙心脏病发逝世了。
直到多年后“萝莉岛”，“吹牛老爹”等事件暴光，大家才反应过来，这部电影原来是纪录片！
老库头不光知道，还拍出来了。
所谓的自由民主，只是一件华丽的外衣。
文艺作品终究还是软实力和宣传工具。
“我们作为文艺工作者，首先要自信。”
“不要自视过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想要教导观众，给观众上课。”
“也不能妄自菲薄，觉得自己就是个玩意和和逗乐的小丑。”
赵本衫就靠逗乐老百姓为生，却没人拿他当小丑。
也没人拿金·凯瑞当小丑。
张远见吴惊若有所思，但眉头紧皱，便知道他还没完全明白。
人最难的，就是找准自己的定位，让他慢慢想就好。
一路上，功夫小子都没再出声。
直到下了飞机，到达片场，他都一直沉默不语。
因为如果张远说的是对的，那他之前拍摄，马上就要上映的《狼牙》算什么？
我拿着人家的钱，搞了部违背对方理论的作品出来？
到了魔都这边的胜强影视嫉基地，还得再搞一遍正式的“开机发布会”。
张远就由着他们，求个心安吧。
媒体记者来的可不少，之前他在魔都拍戏可是积攒了不少人气的。
所以场面还挺热闹。
发布会结束后，都有很多记者一直未离开，想要继续跟拍剧组的工作。
张远让助理赶了几次，还有不少跟踪的和猫在角落假装路人，实则在偷拍的。
这也算是红了之后的烦恼。
滴滴滴……
他正规划得谨言慎行，在如此多人的“监视”下，不能搞出负面新闻来。
这会儿手机响起，他从助理手中接过。
“喂。”
“喂，谢谢哈。”
一接起来，便传过一道温和的感谢声。
来电者是陈琨。
经过荣幸达那边的努力，他终于拿下了普拉达的代言。
所以特意打电话来道谢。
我就说他拿下代言，只会谢我吧。
张远心中有数，只希望陈琨的命够硬，能扛住这牌子的“诅咒”。
反正是你自己接下来的，我心安理得……
这一把就让他捞了不少，说之后请他吃火锅，打麻将。
张远爽快答应。
“这下好了。”张远放下手机。
“荣幸达的现任一哥和一姐都是我的人了。”
“剩下这些‘小朋友’们，就指日可待了。”
“陈琨？”吴惊刚好在旁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是。”
“那件事是真的？”功夫小子抱着肩膀发问。
“什么事？”
“就是你送了个代言给他，当做《画皮》的补偿。”
吴惊也听圈内传了这事，半真半假，他一直没完全信。
因为这行的尔虞我诈太多，将情谊和诚信的屈指可数。
不背后捅刀就烧高香了。
所以即使听说这事是张远干的，他也犹豫着。
“算是吧，差不多。”张远想了想，从面上看，的确是这么回事。
“啧啧啧……高了。”吴惊竖起大拇指：“你这样的，我混这行那么多年，还真没见过。”
“今天你就见到啦。”
张远勾过他的肩膀，一同去巡场做准备。
可还没走几步，俩人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欢欣的女声。
“Honey！”
“谁？”张远和吴惊一同转过头去，发现一位面似桃花，纤瘦但不羸弱的女生，正没这雀跃的小步，奔向二者。
高鼻梁，深眼窝，长得很有特色，明显与江南一带的水乡女子不同。
张远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不能认不出来。
毕竟之前在《狼牙》剧组，俩人同床共枕了好几个礼拜呢！
来者，正是卢静珊。
她手中还抱着捧花。
见对方的状态，明显是来探班，而且是特意想给个惊喜模样。
哎呦！
张远心说惊不惊喜两说。
现在可是惊吓了！
刚说要谨言慎行，不能搞出些负面新闻来。
他知道卢静珊的性格，混血女生，远比一般的华夏女生热情。
之前见面就总往自己身上或者背上跳。
倒是挺有活力的。
有种在与高中，或者初入大学的姑娘交往的感觉。
青春劲十足。
与她一块的那几天，张远都觉得自己阳光精神了不少。
人是会被周围环境带动的。
可再阳光活力，也不能给我搞“偷袭”啊！
张远仿佛都听到四处角落传来了快门声。
但凡她往自己身上一跳，再亲一下，保准明天就上报纸。
“武学宗师不练武，咏春大师变叫春”。
港媒说不准都会出这种标题。
准得搞出一堆绯闻来。
这还是对外的麻烦。
还有对内呢！
他都不敢想，手机会有多热闹。
不得有一帮女人排着队打电话来质问。
我这鱼塘主还当不当了？
可也不能一个大别子，给对方来个过肩摔，楞说是疯狂粉丝。
会被人查出来的，还会伤了人家女生的心。
张远的大脑在这一瞬间，经历了宇宙大爆炸般的极速思考。
却没有任何好办法。
但还得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他身边的吴惊见此，也秒懂，瞬间反应过来。
毕竟《狼牙》剧组的事，他是当事人。
张远为了拍戏顺利，牺牲自己……所谓的牺牲，就是天天晚上睡姑娘。
很累啊。
每天得想新花样，解锁新姿势，费脑子。
来的这位是自己的女主角，他当然了解对方的性格。
同时也清楚，周围都是偷拍的。
就这一下，明天张远便有的受。
他的大脑和内心，也经历了一场思维爆炸。
不过他想的事和张远有些不同。
他想起了张远给他投钱拍戏。
又想到刚才陈琨来电，确实的收到了张远给的“补偿”。
这叫什么？
这叫商誉。
这件事在圈内传开后，成为了类似张远投资的电影准能赚钱一类的信誉保障。
很多人现在都相信，为张远办事，至少不会被亏待。
吴惊与他关系近，就更坚信这一点了。
所以在这“危急时刻”，功夫小子一梗脖子。
起飞智！
只见他瞬间迈出一步，半挡在了张远身前的同时，也挡在了卢静珊小跑来的路线上。
卢小姐正伸胳膊，打算与许久未见的情人来个“爱的拥抱”，却发现身子一轻。
被截胡了！
吴惊抬胳膊，把跑至半路的卢静珊一把拽到身旁。
又往胸前一带，瞬间搂到了怀中。
“好久不见。”他说了句。
卢小姐愣了愣后，也伸胳膊拥抱，还拍了拍吴惊的后背。
好哥们，还是自己处女作的导演，本就关系不错的。
抱一下也没啥。
啊？
张远见此，先是觉得头顶一绿……
我擦！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和吴惊成“同道中人”了？
你要这么干，我就得找谢南去聊聊了。
好歹提前把便宜占点回来。
可又见到正在和卢静珊拥抱的吴惊，给他递了个“视死如归”的眼神。
真关系好的，不用嘴说，一个眼神就到位。
就像俩中年男人要背着老婆去洗脚，能用说的吗？
一个淫荡的眼神就全明白了。
开上凯迪拉克，自动导航就走了……
现在这情况也差不多。
张远和对方对上了电波，秒懂功夫小子的意思。
“风紧。”
“扯呼？”
感动啊！
太感动了！
什么叫哥们。
这种关键时刻，还得有兄弟出面扛事。
这样一来，没抱上我，反抱上他了。
真被拍下来，自己也好往外摘。
瞬间天地宽，一场危机顿时烟消云散！
到底是练武的，动作快，反应也快。
要不说练武不动脑，只能做一辈子古惑仔……
吴惊其实挺聪明，在武行中绝对是有头脑的。
张远心说这事我记着了！
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
莫说赔个几百万。
赔几千万老子都认了！
千金易得，兄弟难买。
算我没白照顾他。
就这一回便值了！
“走，有事回去聊。”张远赶忙下令。
“别乱动，周围有狗仔。”他立马补了句。
卢静珊才反应过来，和吴惊互相松开。
“先去休息，一会儿晚上再聊。”
“我领她去酒店。”吴惊一甩脑袋，又与张远对了对眼神。
“不，让她来片场，大大方方的。”张远却否定道。
“你带着。”
“有数了。”
这时候躲躲藏藏的，反而欲盖弥彰。
索性显摆着，让他们拍。
“俩大老爷们又对了对眼神，互相肯定。
卢静珊在当中望了望。
我咋瞅着你俩的关系有点不正常捏……
三人这就光明正大的向剧组成员走去。
吴惊还特意勾着卢小姐的肩膀往前走。
卢静珊还没琢磨过味来，只觉得奇怪。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吴惊刚才这一手，恰好帮卢小姐避过了一场小灾。
因为此时正在片场附近盯梢的，可不止记者和狗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