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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青团1
    方大宝猛地睁开眼。

    意识像沉于深潭,挣扎浮上水面,带着些许迷茫。

    他眨了眨眼,适应了光线,发现自己正躺在莲花楼一楼的床榻上。

    李莲花的那张床。

    窗外天色微蒙,似乎刚下过雨,空气里带着湿润的青草气息。

    他坐起身,揉了揉额角,脑子里一片混沌。

    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记得……

    他与李莲花、李相夷、老笛、小笛、还有方小宝,六个人带着两座楼,开开心心相约去碧水湖垂钓。

    阳光正好,湖水粼粼。

    大家打趣笑闹,说要比谁第一个钓上鱼,谁钓的鱼最大最多。

    李莲花气定神闲支着钓竿;老笛和小笛刚开始就较劲;李相夷则笑着接过方小宝递过去的鱼饵……

    而他自己,已率先下了杆,下杆之前还在语重心长:

    “你们别闹了,再这样,鱼都被你们吓跑了!”

    那笑语声,那阳光清风,如此真实。

    怎么会……

    “怎么回事?”

    方大宝喃喃自语,心一点点沉下去。

    “难道那些……是梦?”

    他环顾空荡荡的莲花楼,楼里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李莲花煮茶的咕嘟声;没有老笛和小笛打架的动静;没有李相夷鲜活明媚的红衣;也没有方小宝爽朗的笑声。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吓了他一跳。

    “莫非我没有重生?没有遇见另一个我?没有见到老笛和小笛,这世上也没有李相夷和李莲花……”

    一股寒意窜上脊背。

    他几乎是立刻跳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向门口,一把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瞬间将他钉在原地,如坠冰窟。

    哪有什么碧水湖?

    入眼便是苍翠的绿树和连绵的青山。

    云隐山。

    细雨如丝,淅淅沥沥,让新绿树林和摇曳野花都蒙上了一层水汽。

    而空气清冷,微寒刺骨。

    方大宝的心,猛地一沉,带着深重钝痛。

    他发疯似的跑了出去,朝着不远处那熟悉的地方跑去。

    泥泞沾湿衣袍,他也全然不顾。

    竹林后,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景象,冰冷残酷,令人绝望——

    一排坟茔,静静矗立在细雨中。

    一共五个。

    漆木山,芩婆,李莲花,笛飞声,狐狸精……

    只差一人。

    只有他方多病一人,还活着。

    冰凉的雨丝粘湿他头发和脸庞,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原来是清明啊……”

    方多病喃喃自语,只觉悲伤又讽刺。

    “这是哪一年清明?”

    他任由细雨,粘湿衣衫,凉意随即渗入,冷了他千疮百孔的一颗心。

    方多病慢慢地蹲下身,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孩子,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悲伤和孤寂,化作无声泪水,汹涌而出。

    如果……

    如果他没有做过那样一个美梦就好了。

    梦里那么热闹,那么温暖,那么圆满。

    他失而复得,重新拥有了一切,拥有并肩而行的伙伴,拥有触手可及的挚友。

    那梦太真,太甜,让他几乎信以为真,以为上天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可如今,梦醒了。

    失落和绝望像生锈的钝刀,切割他的心。

    他突然觉得异常疲惫,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前路漫漫,只剩下他孑然一身,守着这冰冷的坟茔和不多的回忆。

    “为什么把我留下?我不想留下……”

    方多病嘶声问道,只觉耗尽了力气,再也无法往前一步。

    “这该死的心疾,为何不发作,让我干脆死在这清明,就能与你们团聚了……”

    就在这时,落在身上的雨丝,消失了。

    方多病的心,猛地一跳,一阵狂喜。

    他就说嘛,那怎么可能是梦?

    这不是有人来了。

    是他。

    一定是他。

    他来找他了。

    “李莲花……”

    方多病转过头,一脸喜色。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目光温柔,清雅隽秀的青年。

    而是一个初长成的少年。

    少年约莫十五岁,一身素净的白衣,撑着一把油纸伞,为他挡住了冰凉的雨丝。

    他眉眼俊秀,意气风发。

    依稀间,又让方多病看到,当年送他小木剑那个红绸白衣的少年郎。

    可他,不是他。

    他不是李相夷。

    他是他的小徒弟,李思。

    “师父……”

    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关切。

    “您怎么了?是太想念太师父他们了吗?”

    他看着方多病通红的眼眶和满脸的泪痕,脸上写满担忧。

    “嗯,师父突然就很想他们……”

    方多病狼狈地别开脸,不想在李思面前失态。

    他用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站起身,挺直腰,试图找回一点作为师父的威严,但眼底的悲伤却怎么也藏不住。

    李思没有多问,只是上前一步,伸出手臂,轻轻地、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抱了抱方多病。

    “师父,您别难过。”

    少年声音很轻,明亮眼眸闪着泪光。

    “您还有思儿呢。”

    这拥抱和话语,像一点微弱的火星,努力暖着方多病心头的冰寒。

    方多病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师父知道,谢谢思儿。”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脚步声,远远传来,乘着湿漉漉的山风飘入他们耳中。

    “是谁?”

    方多病骤然警惕,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这个时候,有谁会来云隐山?

    莫非,又有人想来偷同归院收藏的美酒?

    那可不行。

    那是方多病走南闯北,一点一点攒下的。

    其他人,没资格享用。

    李思却是面上一喜,又迅速掩住喜色,伸手扯了扯方多病的袖子,低了头,有些愧疚和羞涩。

    “师父,徒儿说了,您可别生气,这时候,想来是……蒲家小姐蒲小玉。”

    方多病诧异:“蒲小玉?莫不是威远镖局?采莲庄嫁衣杀人案,那个威远镖局?”

    李思点点头:“师父英明,就是那个威远镖局……”

    “蒲小姐她,怎么会来?正值清明,她来做什么?”

    “师父,徒儿知道师父每年清明都要独自回云隐山祭奠故人,不喜人打扰,本想着一个人从四顾门悄悄溜回来陪您。”

    李思拽着方多病衣袖,低着头解释,如做错了事的一般。

    “谁知,徒儿才到山下小镇,就遇见了小玉姐姐。她听说我要来,非要跟着,说……”

    李思的脸颊微微泛红,“说怕我年纪小考虑不周,想跟来帮忙,也上炷香。徒儿推辞许久,可她执意要来,只好带她来了……”

    方多病实在没忍住,拍了自家小徒弟一脑掌。

    “李思,你这臭小子,把为师教你的礼数都忘了?虽说我们江湖儿女,快意恩仇。可小玉姐姐这种亲昵称呼,也不是能随便叫的。你这也太唐突了!”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