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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8章 幽州的天
    幽州的天,冷得早。

    十一月刚过半,塞外的寒风已经翻过燕山,扑进蓟县城里。

    风吹过街巷,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往人身上扑。

    屋檐下挂着的冰棱子,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像一柄柄倒悬的短剑。

    韩星河一行人进城时,守门的士兵多看了几眼——主要是看吕布。

    那匹赤兔马太扎眼了,通体火红,站在灰扑扑的城门洞里,像一簇烧着的火。

    马背上的人虽然衣衫破旧,胡子拉碴,但那双眼睛扫过来时,士兵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幽州牧上官砚亲自在府衙门口等着。

    他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穿着深青色的官袍,外罩一件皮毛坎肩,脸被北方的风吹得有些粗糙,但眼睛很亮。

    看见韩星河下马,他快步迎上来,抱拳行礼:“韩老大。”

    声音不高,但透着熟稔。

    二十年前黄巾起义时,上官砚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军官,在冀州打过几场仗,和韩星河有过几面之缘。

    后来天下大乱,他先后支持过董卓,袁绍,又不知道怎么爬到幽州牧的位置。

    韩星河还礼:“上官兄。”

    上官砚的目光转向吕布,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有惊讶,有感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奉先兄……抱歉。”

    吕布愣了一下,声音有些哑:“不必道歉。是我……低估了张燕。”

    他说得很平静,但握缰绳的手,指节发白。

    上官砚直起身,叹了口气:“进府说吧。外面冷。”

    府衙里烧着炭盆,铜盆里炭火通红,驱散了从门缝钻进来的寒气。

    几人分宾主落座,亲卫端上热茶。

    茶是北地常见的粗茶,煮得浓,味道涩,但喝下去浑身暖。

    上官砚捧着茶碗,没急着喝。

    他看了看韩星河,又看看吕布,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韩老大怕是还不知道吧?”

    “什么?”

    “司马家……”上官砚顿了顿,“投靠了张燕。”

    韩星河端着茶碗的手停在半空。他抬眼:“哪个司马家?”

    “司马懿。”上官砚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压得很低。

    “一个月前,他带着族中子弟出山,入了张燕幕府。张燕拜他为军师,言听计从。现在黑山军上下,都称他‘司马先生’。”

    茶碗被重重顿在桌上。

    茶水溅出来,在桌上洇开一小片暗色的水渍。

    “草。”韩星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还真是臭老鼠凑一锅。”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脑子里飞快地过——司马懿,河内司马氏,历史上那个篡了曹魏江山的司马宣王。

    这人出山不找曹操,不找袁绍,偏偏找上张燕……为什么?

    “张燕给了他什么条件?”韩星河睁开眼。

    “不清楚。”上官砚摇头。

    厅里静下来,只有炭火噼啪的轻响。

    窗外天色渐暗,北风呼啸着卷过庭院,吹得窗棂嘎吱作响。

    吕布一直沉默着,捧着茶碗,眼睛盯着碗里浑浊的茶汤,像在出神。

    直到韩星河起身告辞,他才跟着站起来。

    众人安住一晚。

    次日临别时,上官砚拉住韩星河的衣袖,声音压得很低。

    “韩老大,北边……不太平。鲜卑那边最近动作频繁,好像在和什么外人接触,你若是要去,小心些。”

    韩星河看了他一眼,点头:“谢了。”

    马蹄声再次响起,踏着暮色出了蓟县,向北而去。

    ***

    鲜卑的地界,和幽州完全是两个世界。

    没有城墙,没有房屋,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深秋的草已经枯黄,在风中伏倒又扬起,像一片金色的海浪。

    远处有山峦的轮廓,山顶已经积了雪,白皑皑的,在灰蓝色的天空下格外刺眼。

    韩星河一行刚过界碑,就被围了。

    不是偷袭,是明晃晃的围——四面八方涌出骑兵,黑压压的一片,至少有五千骑。

    马是草原马,个头不大,但耐力极好,跑起来像一阵风。

    骑兵们穿着皮袄,戴着毛茸茸的帽子,手里拿着弯刀或长矛,脸上涂着防冻的油脂,在夕阳下泛着油光。

    他们不说话,只是围着,马匹缓缓转圈,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眼神警惕,像狼群盯着闯入领地的陌生兽类。

    燕山君停下,韩星河抬手示意身后的鬼骑兵别动。

    他目光扫过周围,最后落在一个领头模样的汉子身上。

    那汉子约莫三十来岁,脸上有道刀疤,从左眉骨斜到右嘴角,像一条狰狞的蜈蚣。

    “我要见你们首领。”

    “拓跋邻。”

    刀疤汉子眯起眼,上下打量他。几息后,用生硬的汉语问:“你是谁?”

    “南越王,韩星河。”

    名字报出来,周围的骑兵明显骚动了一下。

    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握紧了武器。

    刀疤汉子脸色变了变,盯着韩星河看了很久,才挥手:“跟我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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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调转马头,包围圈裂开一道口子。

    韩星河催动燕山君跟上,吕布和鬼骑兵紧随其后。

    队伍在草原上走了大半天。

    天色完全黑透时,前方出现了灯火——不是城池,而是一片连绵的帐篷。

    帐篷有大有小,最大的那顶在营地中央,白色的毡布在夜色中泛着微光。

    帐篷外立着旗杆,杆顶挂着狼头旗,旗子在风中猎猎作响。

    营地周围有篝火,火上架着整只的羊,油脂滴进火里,噼啪炸响,香气飘出老远。

    士兵们在篝火边喝酒吃肉,看见韩星河一行人进来,都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投过来。

    刀疤汉子领着他们走到最大的帐篷前,掀开帘子:“进去。”

    帐篷里很暖和。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中央摆着火盆,炭火烧得正旺。

    帐篷深处设着主位,铺着完整的虎皮。虎皮上坐着个人。

    是拓跋邻。

    韩星河见过他好几次,第一次俘虏他时,那时候的拓跋邻还是个青年汉子,骑在马上像座铁塔,吼一声能震退百人。

    现在……中年人,有些老了。

    脸上皱纹很深,尤其眼角和嘴角,像刀刻出来的。

    眼睛依旧锐利,但少了当年的狂野,多了些疲惫和沧桑。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袍,袍子镶着金边,胸前挂着狼牙项链。

    看见韩星河进来,拓跋邻没起身,只是抬了抬手:“坐。”

    声音很沉,听不出情绪。

    韩星河在客位坐下。

    吕布站在他身后,鬼骑兵留在帐外。

    亲卫端上马奶酒,装在银碗里,酒味浓烈,带着奶腥气。

    帐篷里还有个人。

    是个年轻男子,身上有明显的玩家光环,穿着蒙古袍子,头发剪得很短,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容有点假,像戴了层面具。

    他坐在拓跋邻下首,手里把玩着一把镶宝石的匕首,眼睛一直盯着韩星河。

    “韩老大,”拓跋邻开口,用的是汉语,但口音很重。

    “你不在南越呆着,大老远跑北方来,不会是想买马吧?”

    语气冷淡,甚至带着点嘲讽。

    韩星河没碰那碗马奶酒,坐直身子,看着拓跋邻,一字一顿:“我要借兵。”

    话音落下,帐篷里静了一瞬。

    然后,那个蒙古袍子的年轻人笑了出来。笑声很轻,但很刺耳。

    他放下匕首,往前倾了倾身子:“借兵?我说韩老大,你是不是忘了——你们太平道杀了我们鲜卑多少人?不下百万吧?”

    他转向拓跋邻,语气夸张:“首领,这人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的?”

    拓跋邻没接话,只是看着韩星河,眼神很冷。

    韩星河也看着他,没理会那个年轻人:“我知道你们不会轻易借兵。当然,我不是白借。”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我可以为你们……复活几个死去的人。”

    帐篷里更静了。

    连火盆里炭火炸裂的声音都显得突兀。

    那个年轻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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