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但有云。

    气温说不上炎热，但也不能讲凉快。

    前面是靶场。

    面积很广，可以尝试打两批不同距离的靶子，所以空间很大。场地内部长着矮草，但基本清理了一遍。

    打靶子的位置站着几个教练。

    因为录节目的缘故，除了教练之外还有几个充当靶场门面的年轻雪国小哥，他们穿得有些厚，只留优越的眉眼在外面。

    按照约定，有几个节目组的摄像在拍他们——这些镜头会最终剪辑到正片里。

    而再往外是休息区。

    节目组的其他人在比较边缘的位置，而自由活动的嘉宾们出休息区中央。

    .

    因为没有包场，其他区域打靶的声音此起彼伏。

    嘭嘭几声。

    间隔类似。

    好似惊雷炸在耳边，昭示着人们身在何处。

    .

    当然。

    这声音也像是某种开关。

    枪响过后其他声音和知觉也都回来了——实弹与靶子相撞产生的味道和烟雾、草地被踩踏产生的气味、交谈的人声，甚至是机器远转时发出的声音。

    一切的一切都和离开前别无二致。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他们证明，他们真的回来了——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

    这无疑是件好事。

    熟悉的环境总是让人安心。

    但与此同时，对第一次进入副本的人来说，这份“正常”也是让人惊心的。

    .

    看着这场面，实在不后怕，怕自己回不来就会无声无息的消失掉，或是被替代掉。

    而这种恐慌会在看清自己动作时再次加重。

    .

    他们都还维持着被卷进副本前的动作——

    程昱拉着厉寒昀在远离打靶场地的那一片空地上到处乱窜，程宇星则追在后面要揍程昱。

    燕送舟在离燕留风旁边不远的地方，梁宿、梁语站在离他们不到两米的位置。而厉寒昀在离他们四个都更远一些的位置，阿纳托利抱着手挡在他前面。

    当再次回到靶场，几乎有人能立刻进入离开这里时的状态里。

    但也还好。

    大部分人的动作幅度不大，只要节目组不给面部特写镜头也看不出区别。

    容易出问题的是正在正在追逐打闹的三个人。

    程宇星和程昱没有做出任何异常反应，不论是被追的还是追人的都一样。

    厉寒鸣被拉着往前。

    他原本只是懵逼，且和进入副本前一样情绪不高。

    但现在……

    .

    “程昱！站住！”

    “不站！笨蛋才不跑！小说哥，救我啊小说哥！你帮我说句话呗！”

    “臭小子！别跑！

    今天我必须得让你知道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别啊哥！”

    .

    厉寒鸣感受着手臂上的拉力，一前一后以后的声音。

    短暂的茫然后直觉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不论是“死而复生”的程昱，还是好似一切无事发生的程宇星都让他打心底地觉得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程昱”看向他，脸上有关切，也有疑惑：“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一切无懈可击。

    但厉寒鸣还是觉得他有哪里不对。

    就像他曾经面对厉寒昀时感受到的那种不对劲一样无法忽视。

    但也因为这样，他还算冷静。

    “我心情不好。抱歉。”

    “程昱”挠挠头，追上来的程宇星倒是很正常，身上没有任何阴冷的气息，但他也没发现什么，拉着“程昱”过去训了一顿。

    “他……”厉寒鸣张了张嘴。

    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走吧，”梁宿偏了偏头，示意他跟着自己走，“跟我过去，找燕哥坐会儿。”

    最后半句咬得极重。

    看得出梁宿现在对燕送舟、燕留风他们在充满了兴趣的同时也有些不爽。

    然而厉寒鸣没动。

    “怎么？”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梁宿很清楚，以他本来就不大阳光又多心多疑的性格，厉寒鸣现在应该也不太相信自己。

    毕竟程宇星那样的表现……

    不难看出他的记忆真的被抹去了——关于那所医院、那片纯白、那个怪人，以及死去的程昱。

    他不理解程宇星的选择。

    但他确信自己忌惮这种记忆可能被人篡改、删减的感觉。

    而恰巧，梁宿把造成这一切的面具怪人称作“自己人”，而且勾肩搭背一看就关系不错。

    所以。

    厉寒鸣的不信任也不是没道理。

    只是梁宿不买账。

    并且直接拎着他的后脖颈把他拎到了聚集在燕送舟和燕留风面前。

    厉寒鸣后知后觉——

    他们居然没有出现在那片纯白色的世界里。

    与此同时，梁语也忽悠走了厉寒昀把阿纳托利也喊过来了。

    他和厉寒鸣对视一眼。

    好歹在一起待着的时间是最长的，后续的处境又完全相同，他们对对方还是更信任一些的。

    然后情景就诡异起来了。

    原本不甚熟络的厉寒鸣、阿纳托利站左边，气质都有些许变化的梁宿、梁语站右边，四人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燕送舟、燕留风那两张相同的脸。

    众人齐齐掐了麦。

    “你俩什么情况？”梁宿抬了抬下巴。

    燕送舟以问代答：“你们都知道了？”

    然后双方都开始沉默。

    .

    程昱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找了厉寒昀。

    程宇星不明所以。

    他想不出自己这弟弟在抽什么风，顺着周遭扫了一圈，然后看见了同样带着懵逼表情的杨八叶、杨九叶。

    三个人选择抱团，远远看着。

    颇有些萧瑟感。

    鉴于这节目本来就是那种什么都可能发生的类型，现在的人员组合也还在合理的范围内，所以直播间弹幕现在还在哈哈哈。

    有的在调侃。

    调侃梁宿他们现在的站位很像一张老版西游记配字”你醒啦，假期已经结束了”的表情包。

    有的则是在笑程昱。

    大多觉得他去找厉寒昀是出于叛逆，想气一气追着自己揍的程宇星。

    当然，因为镜头对准了“大眼瞪小眼三人组”，弹幕更多是在笑他们像融不进年轻人讨论话题的孤寡老人。

    .

    总之，观众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而这得益于工作人员发现这么多人掐了麦后立马跑向严又，请示如何处理。

    反正该录的也录得差不多了，严又心里打鼓，因为怕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决定断一断直播。

    又因为不能太刻意，他决定再拍会儿，过一会儿把直播中断伪装成设备问题。

    事实证明。

    他的决定很英明。

    刚断了直播，发了公告，有人报告他有一台摄像机的素材出问题，有一大段空白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