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洁说完后顿了顿，这是她刻意给人留的反应时间。

    但她的话并没有如想象中一样激起波澜。

    对此她有心理预期。

    毕竟眼前的两个女孩儿情况特殊——作为榕城的局长，她和捻青山道观那边一直有联系。

    只是她的了解还是片面了。

    梁宿、梁语确实没有对“婴灵”这个概念大惊小怪。

    也因此，她们的敏锐和犀利没有丝毫削弱，几乎是同时问出了两个关键问题——

    “非常规死亡？”

    “非自然弑父案？”

    姐妹二人都不需要眼神交流就达成了共识。

    ——既然他们有能力确认那些男人死于婴灵，且婴灵和这个婴灵弑父案都有对应的编号，他们的表现也说得上游刃有余，那就说明官方对鬼怪有足够的认知，有处理鬼怪造成的案件的经验。

    所以，鬼怪作案肯定是有完整的体系和相应的术语的。

    梁宿看向那个盘发的中年女人，她是在场唯一一个没有介绍具体具体职位的人，也是最可能负责这“不可说领域”的人。

    对方什么都没解释。

    但现在，这里确实也没什么人需要解释。

    梁语笑了笑：“‘非自然死亡’特指由外部因素主导，非人体自然老化或慢性疾病导致，且大多数情况可预防或避免的死亡。

    而’非常规死亡’……

    联系姚局长的整段话理解，应该是指婴灵杀人这种由鬼怪主导且大概率无法无避免的死亡。”

    梁宿接过话头：“那么，你们明知那是一群应该被定义为非常规死亡的人，他们的案子为什么要被定性为非自然弑父案？”

    不可能是因为警方不够严谨。

    也不可能是姚洁的描述不够严谨。

    只可能是他们查到了什么，并最终判定导致这些男人死亡的根本原因不是婴灵。

    .

    是人。

    .

    梁宿、梁语对视一眼笃定道：“你们查到了什么？”

    .

    姚洁略感汗颜。

    虽然并不明显，但作为警察，她能感觉到对面两个女孩儿态度的变化。

    她们在排斥。

    排斥继续推进这个话题。

    姚洁对此完全理解。

    ——如果这些人渣的死不像梁语所说是纯粹的“报应”，那就一定要有人为他们的死付出代价。

    可扪心自问，人渣实在该死。

    法律做不到。

    但人做到了。

    所以，姚洁理解梁宿、梁语，理解她们排斥的是有人因为做了正确的事而毁掉人生。

    可“在其位，谋其职”，程序正义需要被守护。

    “理解”也好，“可惜”也罢，最终也都能化作回答前的一声叹息：“我们是查到了不少东西。”

    老李听姚洁叹气有些不满梁宿、梁语的态度。

    但也只是不满态度。

    他冷哼一声，而梁宿很幼稚地回了句“切”。

    倒有点缓和气氛的作用。

    姚洁笑着叹了口气，看了眼京市沉默的同行，内心一阵腹诽，最终很有职业素养的往下说：“调查过程我就不多赘述了，直接说我们锁定的嫌疑人吧。

    她叫许泷烟。

    女。

    24岁。

    家境不错，父母健在。有个21岁的妹妹，妹妹随母姓，叫文洃鸣。”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姚洁的语气也很平静，但这消息够惊人。以至于梁宿、梁语花了点儿时间反应外加接受。

    .

    许泷烟？

    文洃鸣？

    .

    都是在梁宿、梁语身边出现过，但存在感不高的人。

    前者是杨八叶的前女友，之前借杨八叶和梁宿在网上小小炒作了一把，因为脑子清醒没急着把热度变现，现在在网上的风评在逐渐变好。

    后者是梁宿、梁语的粉丝，一个画手，给她们画过不少同人图，之前在商圈遇到有过短暂的相处。

    相较而言梁宿、梁语对文洃鸣更熟悉一些。

    别的不说，她俩现在的微博头像用的还是人家给她们画的Q版小人呢。

    至于许泷烟……

    梁语多少有点不满，梁宿倒是挺欣赏她的。

    总的来说，姐妹二人和许泷烟、文洃鸣的关系还没密切到需要在这种时候出面提供线索。

    不过……

    如果梁宿、梁语去雪国录节目之后发生了什么，结论又会有所不同。

    “目前的情况是——

    文洃鸣自杀未遂，许泷烟和李棠在网络上曝光了那些以玩弄女孩儿感情、践踏女孩儿尊严为乐的富二代。舆论发酵很快，根本不受控制。

    或许是收到了她们的鼓舞，或许是那些人死了，不少女孩儿讲述了自己的痛苦的过去。

    每次爆光都会有一个纨绔死于婴灵之手。

    可爆料者也会在不久后死去……

    而且都是自杀。”

    姚洁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论如何，她都不希望这些女孩儿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发声。

    “即便这样依旧有源源不断的女孩儿加入她们吧？”梁宿皱着眉，眼里有愤怒，也有怜惜。

    姚洁点点头：“3035弑父案的死亡人数一直在增加……

    同为女性，我不会说她们有错、她们不对，她们只是委屈了太久。

    可这样下去会出乱子的。”

    梁宿无法否认这点。

    以姚洁的立场，维持公信力、维持社会的稳定才是第一要务。

    但那只是姚洁的立场。

    梁宿可以理解，但不会帮忙：“所以呢？你们想做什么？

    想让我去阻止婴灵报复血亲？

    想让她们停下，让她们为了大局去等一个虚无缥缈的‘迟到的正义’？”

    梁宿冷笑一声。

    她的目光扫过屋子里的所有人，最终停在一个很隐蔽的摄像头上：“这太残忍了，不是吗？”

    桌对面的几人都是一惊。

    ——这次谈话不止有文字记录，也是现场直播，直达天听。

    “梁宿……”姚洁试图阻止她把话说得太难听。

    但梁宿又怎么会在乎这些：“在这许泷烟她们站出来之前，她们最过激的行为不过是伤害自己，即便有办法借助鬼怪的力量她们也没有报复社会，只是一命换一命而已！

    搭上性命也要拖仇人下地狱……

    如此浓烈的仇恨却只用了最公平的宣泄方式，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

    会议室一片死寂。

    或许是无言以对，又或许是不敢多说。

    但不重要了。

    梁宿不在乎。

    她只知道他们沉默才方便自己继续输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是因为她们冲动不顾全大局，”梁宿一字一顿，隔空和摄像头后的人对话，“是因为你们无能。”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