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梁家老宅。

    10：00。

    .

    陆如洄的手轻轻点上额头后只有些微的失重感传来，就像是头陷进枕头又回弹。

    仰躺在床上的梁宿、梁语同时睁眼。

    因为房间拉了窗帘的缘故，光线很黑，两人暂时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但是想起陆如洄在梦里的话，她们不觉得现在还早。

    “不会真到中午了吧？”梁宿一边念叨一遍去拿枕头下的手机，结果找了半天没找到。

    梁语笑了笑：“这儿呢，到我枕头底下了。”

    “那几点了？”

    “十点。不算太晚。”

    梁宿伸了个懒腰：“但对我们来说算晚。”

    “但也还在合理的范围啊，昨天我们干了多少事了？”梁语也从床上爬起来，“诶……这一觉也像没睡过一样。”

    确实如此。

    只是做梦做一晚都会累，更何况是她们这种情况？

    “是啊，这一晚过去，身体倒是休息了，脑子一点没有。”梁宿拉开了窗帘走回来。

    天色大亮，但天气不大好。

    铅灰色的云层凝成一片，又厚又重，漏不出一点阳光。

    “要下雨了。”梁语笃定道。

    “是啊。”

    两人看了会儿，讨论了一下是不是台风就去洗漱了。

    下楼的时候潘安和她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切换到工作模式带着她们去餐厅吃饭。

    梁听松在那儿看报纸。

    他面前没有吃的，显然是已经结束了早餐流程。

    纯粹是在等两个女儿。

    当然了，梁宿、梁语吃东西的时候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正常人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说孩子的？

    顶多聊几句天气。

    直到潘安带人过来收拾碗碟梁听松才放下报纸：“吃好了？”

    梁宿、梁语乖巧点头。

    “昨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梁听松语气严肃，昨晚他不提这个是想让她们好好休息，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爸爸看过了，你们的飞机是早上到的那一班，怎么回事？”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

    说实在的，有点无从说起。

    去警局还可以拿之前的案子混过去，但去捻青山该找个什么理由？

    算了。

    现编吧。

    梁宿这么想着开口：“爸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上次拍戏去过一次警局吧？

    那个案子现有进展了。

    嫌疑人和我们有交集嘛，就又过去了一趟。”

    梁听松点点头。

    薛岳之前就在市局做法医，最近被借调到京市，说是有大案子。

    走之前也隐晦地和梁听松提过一嘴这事儿。

    只是那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出于职业原因有所隐瞒，和女儿不知道因为什么有所隐瞒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梁宿看着他的脸色，变化不大的样子。

    正好理由也编好了就继续说：“出来之后我们又去了一趟捻青山，本来是想去找师父问问眠眠的情况的……”

    梁听松点点头：“老道长在西藏，他朋友圈发了。”

    梁宿卖乖：“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梁语也在旁边跟着点头。

    “这样吗？”梁听松一看她们就知道这是在跟他装可怜。

    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轻声叹息后沉默下来。

    梁宿、梁语则是在心中暗松一口气——不追问就好。

    但这次，梁听松没有如她们的意，短暂的停顿之后持续发问：“那你们之后要怎么样？”

    梁宿一愣：“之后……？”

    “要去西藏？还是要怎么样？ 告诉爸爸。”他有些急切。

    但对他来说已经是相当情绪外露了。

    “我们……”虽然确实是这个打算，但梁宿看梁听松这个架势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才比较好。

    好在还有梁语。

    她还是比梁宿更了解这个爹一点的。

    所以她在桌子下捏了捏梁宿的手，接过话头：“爸爸，不用担心我们。

    我们有我们该做的事。

    而且节目最后一期本来也是要去西藏录的，我们提前过去没什么不好。

    之后……”

    梁听松皱着眉打断：“之后怎么样？”

    梁语从来没见过她这个父亲这么失态过，一时居然也无法把那些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承诺说出口：“爸爸……”

    “至少告诉爸爸，你们要做的事是不是很危险？

    你们……

    还能不能回来？”

    梁听松说完长出一口气，像是把自己的精气神都散了些出去。

    梁宿、梁语沉默着。

    他看着两个女儿的脸，不等她们回应自己放弃了逼她们给自己一个答案——如果是假的，还不如不说。

    “罢了……”梁听松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他一直是个理智的人。

    他也一直觉得他更多是在扮演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以他的聪明敏锐，以他的手段，他即便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也能感觉到那种风雨欲来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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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的两个女儿都牵扯其中。

    只要想到这点，那些伪装出来的父爱就全数化成了真情实感的焦虑和担忧。

    可他偏偏不能干涉。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做不出正确的决定。

    所以他也不能因为情绪上头就把两个女儿留在自己身边。

    “要去就去吧。注意安全。”梁听松无力道。

    梁宿感觉他好像老了点。

    而她……

    她无所适从。

    .

    毫无疑问，梁宿是渴望得到正常的家人和正常爱。

    但她过去的经历决定了她的心理——不论是纯粹的爱、还是太顺利地拥有爱，她都会有压力。

    所以在知道梁听松最初的谋划后，她有难过，但更多是放松。

    可她如今却突然发现。

    这份父爱或许就像是一份镀金首饰，一开始只是虚有其表，但时间一天天过去，镀金一层层叠加，反倒是最内里名为“虚伪”的铜壳只有薄薄一层，碰一碰就碎了。

    .

    梁听松是有真心的。

    被推翻了过往观念的梁宿当然会有些无所适从。

    .

    “知道了，爸爸。”梁宿听见梁语这么说，也听见梁听松低低应了声。

    再然后，手上也传来梁语手上的温度。

    她拉着她上楼。

    梁听松的身影越来越小。

    .

    两人沉默着上楼收拾行李，收拾完了又坐在一起休息。

    .

    “姐姐……”梁语毕竟和这个家感情更深些，抱着梁宿把脸埋在她怀里。

    掩盖的酸涩接连往外涌。

    她不再说话，因为她知道梁宿会懂。

    梁宿抱着她，轻拍她的后背。

    .

    时间就这么过去。

    .

    待到中午，屋外大雨倾盆。

    梁听松目送两个女儿离开老宅，撑着伞喃喃自语：“要安全回来……不要让你们妈妈伤心……”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