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哭声渐弱，甘柱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又用力擤了擤鼻涕，将自己收拾得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推开车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目光扫过停车场，寻找陈墨几人的踪迹。

    人没看到，耳边却传来了陈墨熟悉的歌声。

    “……

    恰逢那年你明媚

    又正逢我自卑

    ……”

    陈墨温柔又带着怅然的歌声像一根细针，轻轻扎进他的心里。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歌…

    不正是他此时此刻藏在心底，未对人言说的心境吗！

    十年前，小丽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酒店走廊里，阳光落在她发梢，连笑容都带着光；

    后来两人在一起，他无数次在夜里辗转反侧，看着身边熟睡的小丽，心里满是欢喜，却又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

    他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怕她跟着自己受委屈，更怕有一天，她会因为他的平庸而后悔。

    “……

    我站在红尘路口回头看

    时间何曾等过谁

    ……”

    歌声还在继续，甘柱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未见小丽之前，他以为自己早已把那些情绪藏在了心底最深处，可以笑然面对；

    可十年后，如歌声所唱“站在红尘路口回头看”，方知道自己从来未曾忘却！

    此刻听到陈墨的歌声，所有的委屈、遗憾和不甘，又全都翻涌了上来。

    他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指缝滑落。

    弹唱的陈墨早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甘柱，他没有停下，依旧专注地拨动着吉他弦。

    “……

    如果我没遇见你

    不会遗憾收尾

    聚散不由人

    怨苍天不慈悲”

    当陈墨最后一个音符唱罢，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刷屏。

    【太好听了，主播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也不够，求N遍！】

    【快，再唱一遍！】

    【刚眼泪还没擦干，再来一遍让我好好哭一场！】

    【主播，我给你加鸡腿……刷火箭，求你再唱一遍！】

    【……】

    strum、strum、 strum…

    弹幕中，陈墨再次拨动琴弦，还是《恰逢那年你明媚》低沉婉转的旋律。

    主播这次那么听劝？

    真再来一遍！

    直播间的网友们意外又兴奋。

    然而，

    可当陈墨开口唱起不一样的歌词：

    “如果让我遇见你，

    而你正当年轻

    ……”

    弹幕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即又炸开了锅：

    【？？？】

    【我没听错吧？歌词怎么不一样了！】

    【不是吧……不是吧，难道我出现幻听了？】

    【真的不一样，主播居然换了歌词！】

    【同样的旋律，主播居然写了两首不同词的歌！】

    【那么短的时间，同时创作两首不同的词……我只想说，主播这创作还有谁！】

    【绝了……绝了，主播请收下我的习惯！】

    【新这版歌词也好好听，两种风格都好戳心！】

    【我宣布——这两首歌都是我的年度最爱！】

    【……】

    黄求之和李芯听到新一般的歌声也愣住了，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这不是简单的改歌词，”

    黄求之轻声说道，

    “断句都不一样，表达的意境完全不同。

    之前那首是遗憾自己的自卑；

    这首更像是对错过的时光的怅惘。”

    李芯点点头，

    “而且小墨的唱法也变了，之前是细腻的弱混音色，现在用了胸腔共鸣，声音更沉稳，把’爱而不得’的那种无奈和释然表现得更到位了。”

    …

    陈墨此刻唱的这一版，正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怨苍天变了心》。

    而且，

    《恰逢那年你正明媚》正是改编自《怨苍天变了心》；

    血统论来说，

    《怨苍天变了心》才是真正的原版！

    陈墨之所以对这首歌印象深刻，是因为《怨苍天变了心》这首歌是台岛女歌手方季唯的经典作品，也是星爷电影《1992 上海滩赌圣》的主题曲。

    和《怨苍天变了心》一样有两个版本，《1992上海滩赌圣》的女主角也有两个版本！

    在另一个时空1992年的时候，大陆演员参演电影还不能在台岛上映，制作方便找了两个女主角来演同一个角色。

    大陆观众熟知的是贡梨饰演的版本；

    而台岛特供版本则由方季唯主演。

    不过无论哪个版本，主题曲都是方季唯演唱的《怨苍天变了心》，那婉转的旋律和深情的歌词，早已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

    “……

    如果让我离开你

    而你已能平静

    只愿你放心

    也不要你担心

    ……”

    陈墨的歌声再次唱进网友们内心的柔软处，纷纷发弹幕表达自己的感触。

    【听哭了，要是当初能勇敢一点，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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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版本的歌词太治愈了，虽然遗憾，但也让人慢慢释怀了。】

    【这版本给我的感觉是：最大的遗憾不是错过了最好的人，而是当你遇见了更好的人时，已经用光了最好的自己 ！】

    【曾以为苍穹为鉴，山海为盟。后来雨打归舟，才恍然，天意如流水，从不曾为谁停留。】

    【想起了我的青春，虽然没在一起，但还是祝他幸福。】

    【原来爱而不得也可以这么温柔，不是歇斯底里，而是坦然接受。】

    【谢谢主播，这首歌让我放下了心里的执念。】

    【听着这首歌，突然觉得那些遗憾也没那么难熬了。】

    【虽然错过了，但还是感谢曾经相遇。】

    【……】

    …

    甘柱听着这首歌，脑海里不断闪过和小丽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那些一起在出租屋做饭的夜晚，一起在街头散步的时光，一起规划未来的憧憬……

    曾经以为那些遗憾会伴随自己一辈子，可此刻听到这首歌，心里的郁结却慢慢解开了。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小丽，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小丽看着甘柱，脑海里浮现出当年他为了给她买生日礼物，省吃俭用一个月，最后送她一条项链时的模样；

    浮现出他在厨房忙碌，满头大汗却笑着让她先尝菜的模样；

    也浮现出他提出分手时，决绝又落寞的背影。

    然而，

    曾经的怨恨早已在听到《恰逢那年你明媚》时消散；

    此刻听到《怨苍天变了心》，只剩下对过往的释然。

    “……

    却无缘再聚

    怨苍天变了心

    无缘再聚

    怨苍天变了心”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甘柱和小丽都慢慢抹去了脸上的眼泪。

    他们看着彼此，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没有了过往的怨恨和遗憾，只剩下坦然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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