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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裂痕
    动物园之行后的第三天,李刚的车行出事了。

    他站在办公室里,胡荣光把一叠报表摔在桌上,纸页哗啦散开,像被撕碎的承诺。

    “李刚,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胡荣光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刀尖刮在耳膜上,“周二的客户是陈老板!他手里握着三辆准新奔驰的货源!你放他鸽子?就为了带孩子去动物园?!”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水珠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李刚盯着报表上刺眼的红色数字——上周的成交量跌了40%。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钱包,里面夹着那张影子照片。

    “老胡。”他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自己的,“我儿子今年八岁,这是我第一次带他去动物园。”

    胡荣光愣住了,随即冷笑一声:“所以呢?你要我给他发个‘最佳爸爸’奖杯?李刚,这是生意!不是过家家!”

    李刚没说话。办公桌上摆着儿子的蜡笔画——歪歪扭扭的太阳下,三个小人手拉着手。画纸边缘已经卷曲,像是被人反复展开又折起。

    “行,你清高。”胡荣光抓起西装外套,“陈老板今晚在‘金樽’设宴,你爱来不来。”

    门被摔上的瞬间,李刚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美凤的短信:

    「天华发烧了,39度2。」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

    李天华蜷缩在输液椅上,小脸烧得通红。林美凤正用湿毛巾擦他的脖子,孩子迷迷糊糊地喊:“爸爸……”

    “爸爸在路上了。”林美凤哄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22:17。李刚的最后一通电话是在半小时前,说马上到。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刚浑身湿透地冲进来,西装裤脚还在滴水。他直接跪在儿子面前,手掌贴上滚烫的额头:“怎么突然烧这么高?”

    “放学时淋了雨。”林美凤声音很轻,“老师说他今天一直抱着那只大象玩偶,不肯穿雨衣。”

    李刚的心脏猛地缩紧。那只大象是他们去动物园时买的,儿子这些天连睡觉都要搂着。

    护士过来换药,针头刺进青色的血管时,李天华在昏睡中抽泣了一下。李刚突然想起儿子出生那天,自己在产房外发誓要当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凌晨三点,退烧药终于起效。

    李刚坐在病床边,盯着儿子起伏的胸口。手机屏幕亮起,是胡荣光发来的照片——金樽会所的豪华包间里,陈老板正搂着个年轻女孩举杯,桌上摆着醒好的拉菲。

    「最后的机会。」 附言写着。

    他熄灭屏幕,转头看向窗外。雨已经停了,玻璃上残留的水痕扭曲了路灯的光,像一条条金色的蛇。

    “刚子。”林美凤突然开口,“你还记得天华第一次发烧吗?”

    李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是李天华两岁时,他正在外地收车,连夜赶回来时孩子已经退烧了。林美凤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给他盛了碗冷掉的粥。

    “我今天……应该去金樽的。”他嘶哑地说,“陈老板手里那批车,转手就能赚十五万。”

    林美凤轻轻握住儿子的手:“天华睡前问我,爸爸会不会又变回以前那样。”

    这句话像钝刀捅进肺里。李刚摸出钱包,影子照片被雨水浸湿了一角。照片里夕阳下的父子俩,现在看起来像个拙劣的PS作品。

    清晨六点,李天华醒了。

    他眨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到爸爸歪在椅子上睡着了,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手里还攥着湿毛巾。

    孩子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李刚胡子拉碴的下巴。

    “爸爸臭臭。”他小声说。

    李刚猛地惊醒,第一反应是去摸儿子额头。温度正常了,他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西装外套皱得像抹布,袖口还沾着昨晚的雨水渍。

    “饿不饿?”他揉着酸痛的脖子,“爸爸去买包子。”

    李天华却拉住他的衣角:“爸爸,你昨天没去上班吗?”

    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病床边的垃圾桶里——那里面躺着被揉成一团的“金樽”订位短信。

    “不去了。”李刚把儿子抱起来,让孩子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今天陪你。”

    林美凤提着早餐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父子俩偎依在晨光里,李刚正笨拙地给儿子讲《三只小猪》的故事,讲到“大灰狼吹不倒砖头房子”时,李天华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揪爸爸的耳朵。

    她的眼眶突然发热。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天华刚学会走路的时候。

    中午办出院手续时,李刚的手机又响了。

    胡荣光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他直接挂断,转头对护士说:“麻烦再开两天的口服药。”

    “刚子!”林美凤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车行那边……”

    “大不了不干了。”他平静地说,手指划过儿子柔软的发顶,“我这些年存的客户资源,够撑个小门面。”

    电梯门映出他们三人的影子。李天华趴在爸爸肩头,突然说:“爸爸,我以后想开动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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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因为……”孩子打了个哈欠,“动物园里的动物,都有爸爸妈妈陪着。”

    电梯开始下行。李刚把脸埋进儿子的颈窝,闻到了退烧药苦涩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放弃车行,就像他知道,胡荣光此刻正在办公室撕毁写着他名字的合伙人协议。

    傍晚的家门钥匙插进锁孔时,李刚听见屋里传来争吵声。

    “老李你糊涂!”是父亲李强的声音,“刚子好不容易有点人样,你又撺掇他去陪酒?!”

    “我这是为他好!”另一个苍老的声音炸响——是胡荣光的父亲胡建国,“阿光说他要为了带孩子放弃三辆奔驰!你们李家祖坟冒青烟了?钱会从天上掉下来?!”

    门开的一瞬间,客厅骤然安静。

    胡建国拄着拐杖站在茶几旁,李强脸色铁青地攥着遥控器。沙发上坐着个意想不到的人——王薇,她正尴尬地拢着头发,脚边放着个果篮。

    “爸?”李刚僵在玄关,“你们这是……”

    “小王听说天华发烧,特意来看望。”李强生硬地解释,眼睛却盯着胡建国。

    李天华突然从爸爸身后探出头:“王阿姨,你的红指甲真好看。”

    所有人都愣住了。王薇今天确实涂了鲜红的指甲油,在果篮的塑料膜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胡建国冷哼一声:“没规矩!大人说话插什么嘴!”拐杖重重敲在地板上。

    李刚感到儿子往自己身后缩了缩。他弯腰抱起孩子,直视着胡建国:“胡叔,我儿子在自己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空气像被冻住了。王薇慌乱地站起身:“我先走了……”

    “等等。”李刚叫住她,从鞋柜顶层摸出个信封,“这是上次您借给美凤的五千块。”

    林美凤猛地抬头——她根本没向王薇借过钱。

    王薇的脸涨得通红,抓过信封夺门而出。胡建国狠狠瞪了李强一眼,甩下一句“烂泥扶不上墙”就走了。

    深夜的阳台上,李刚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林美凤把毛毯披在他肩上:“王薇怎么会来?”

    “胡叔安排的。”烟头在黑暗里明灭,“他儿子管不住我,就找来个女人恶心爸。”

    “那钱……”

    “我早该发现的。”李刚突然掐灭烟,“胡荣光这两年给我的客户,全是些吃喝嫖赌的货色。”

    楼下传来垃圾车的声音。月光照在垃圾桶里那个果篮上——塑料膜下,赫然躺着个鼓鼓的红包。

    林美凤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想收买爸?”

    “是警告。”李刚冷笑,“胡家父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逼我回去当他们的赚钱机器。”

    卧室传来轻微的响动。他们冲进去时,李天华正抱着大象玩偶坐在床上,眼睛亮得吓人。

    “爸爸。”孩子的声音异常清醒,“你是不是要失业了?”

    李刚的拳头攥得生疼。他想起下午胡荣光发来的最后通牒:“明天上午十点,要么带着合同来金樽,要么带着你的破照片滚蛋。”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像把出鞘的剑。

    “不会的。”他听见自己说,“爸爸会有办法。”

    李天华突然跳下床,光脚跑向书桌。他翻出蜡笔和纸,趴在地上画起来。几分钟后,孩子举起画纸——歪歪扭扭的动物园大门上,多了个售票亭,里面坐着个小人。

    “爸爸可以卖票!”他兴奋地说,“这样就能天天陪动物了!”

    林美凤的眼泪砸在地板上。李刚抱起儿子,闻到孩子发间淡淡的退烧药味。

    他知道自己明天必须去金樽,就像他知道,胡荣光早就在那里布好了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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