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闹,除了把梦境搅碎、提早结束梦境外,得不到什么。
    还不如……多看她几眼。
    他最近疯狂喝酒,不就是为了梦中见她?
    关于没亲自找她一事,他一直愧疚,但又别无选择,妻子可以拜托旁人寻找,但血海深仇总不能指望旁人去报?
    杀母之仇、夺妻之仇,他若不报,枉为人子、枉为人夫!
    设计残害之仇,他若不报,何以为人!?
    满屋热闹声充耳不闻,他突然被温热的液体模糊双眼,伸手去擦,一片滑腻,低头一看,满是鲜血。
    ……
    一夜之间,不仅明德帝如何设计苏学士之女强嫁安国公一事被传开;
    连苍风国新帝求亲北燕国官员妻子,明德帝为了贪那几城,不顾功臣意愿,无底线地答应;
    甚至不顾安国公在前线征战,强逼苏家和裴家代签和离书,以及到国公府抓人,失手杀了安国公府老夫人之事,一齐被传开!
    世人震惊!
    一反之前的萧条凄凉,议论得热火朝天!
    当然这议论已经不仅仅是看热闹那么简单,而是为安国公抱不平、为国公府抱不平,为学士府抱不平。
    为此,朝廷抓了不少人。
    即便如此,依旧震慑不了百姓!
    结合现在北燕四分五裂、民不聊生,百姓将一切罪责归在了昏君头上,只恨不得昏君立刻暴毙而亡!
    皇宫。
    皇城司梁蔚被急招进来,也是焦头烂额。
    刚一进入御书房,便闻到一股药味,外加皇上猛烈的咳嗽声。
    梁蔚心头一紧,“末将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德帝放下药碗,眉宇之间满是黑气,脸上充斥狠厉,“人可抓住?”
    “回陛下,那些私下造谣的刁民,已被捉拿扣押!”
    “斩!立刻就斩!不,凌迟,现在就凌迟!就在长安大街凌……咳咳咳咳……”
    明德帝因为说得太急,猛烈咳嗽了起来。
    梁蔚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低声道,“请皇上保重龙体!”
    明德帝突然无故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一掌拍在御书案上,“只要这些刁民死,朕就能保重龙体!朕要用这些刁民的狗命祭祀先祖,望先祖保佑!”
    梁蔚挣扎许久,拳头也是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最后低声道,“皇上息怒,末将认为……暂时不太好行刑,或许……再等等?”
    “为何要等?朕堂堂九五之尊、真命天子,还能让那几个刁民辱骂?”
    “是这样……被抓的这些,都是妇孺老者,他们家的青壮男子要么在前线服役,要么就已战死。刁民的命不算什么,却有可能动摇前线军心。”
    “放肆!刁民诽谤朕,理应问斩,那些人凭什么抱怨?谁敢动摇军心,就继续斩!都斩了!”
    梁蔚怔住——皇上莫不是没听懂他的话?如果论起来,动摇军心的是皇上啊?
    百姓背后诽谤皇上确实不对,问题是,他们并非无中生有,而是真实发生!
    当然,梁蔚只敢想,不敢说出来。
    “皇上三思!”
    “斩!现在就斩!”
    “皇上……”
    “你再多说半句,朕连你一起斩了!”
    “……”梁蔚突然觉得——皇上莫不是疯了吧?怎么能毫无理智?“皇上……”
    明德帝拍案而起,“来人!”
    梁蔚急忙解释,“皇上息怒,末将并非违逆圣意,也非劝说,而是想确认一下,是砍头还是凌迟?末将认为砍头便可,凌迟的话……我们人手可能也不够……”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人手不够?人呢?”明德帝也稍微平息怒气。
    “回皇上,皇城司以及殿前三司都分出大部分人员去了前线,剩下一些人还要维持治安,抽调不得。若是凌迟,行刑时间过长,我们人手紧张。”
    明德帝沉思片刻,终于少见地妥协,“砍头!”
    “……”最终,梁蔚还是没拿自己的人头冒险,“是,皇上。”
    叩拜后,梁蔚离开御书房。
    慢慢行走在宫中,明明春日,但皇宫内却日渐萧条,心中唏嘘不已——这样的国君,真值得效忠?
    他知道不少将领,都背叛了皇上,或者投靠武王,或者投靠裴家军,那他呢?
    明知皇上日渐癫狂,还要效忠皇上?最终为皇上陪葬?
    叛变?那他应该投靠谁?
    ……
    天色渐暗,铅灰色的浓云低低压着古老城池之上,给这即将爆发的攻城之战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城外,密密麻麻的攻城部队如潮水般涌动,战旗烈烈作响,伴随着战鼓呐喊,投石车开启,巨大的石块如流星般划破长空,重重地砸向城墙,溅起一片片砖石碎屑。
    攻城的裴家军和怒焰军兵士扛着云梯,冲向城墙。城墙上,守军也纷纷射下箭矢,不少攻城士兵中箭倒地,但后面的人毫不犹豫地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
    护城河的水在战火的映照下泛着诡异的光,河面上漂浮着杂物和尸体。攻上城墙的裴家、怒焰军与守军展开近距离厮杀,刀光剑影闪烁,鲜血染红了砖石。
    整个战场惨烈又震撼!
    就在战事如火如荼时,突然,城门开了。
    守城官兵——城门怎么开了?
    攻城裴家军——城门开了,冲!
    士气是种很微妙的东西,士气高涨,事半功倍;士气低落,事倍功半。
    而这种士气断崖一般滑落,更是让守卫之势土崩瓦解!
    一瞬间,勇猛无畏的裴家军如猛虎下山般迅速冲入城中,对或懵怔,或慌张逃窜的守卫兵士砍杀!
    血流成河!
    为何城门突然打开,原因很简单——城内有内应!
    这已不是第一次有内应,裴家军每次冲锋攻城之前,都会在城外大喊:缴械不杀!投降不杀!
    守卫官兵当然不能投降,便积极迎战,而往往是刚开战,城门就被内应打开,最后满城官兵都被残忍杀戮!
    没人知道怒焰军在武王军队里到底还埋有多少内应!只知道他们要疯了!所有人都要疯了!
    这仗根本没法打!
    同一时间,
    另一处,榆州城。
    城门外有敌军攻来,只是这次的攻城军,非裴家军和怒焰军,而是北燕国朝廷军队。
    相反,守城的却是裴家军。
    朝廷军队见叛军正全力攻打武王领地,便想出其不意抄其后路。
    却不知,在朝廷军队南下攻打榆州城时,有一支军队,穿着与朝廷军队相同的铠甲军装,逆行而上,进入陵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