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
    白炽望向周遭。
    无数破碎的星船斗舰、死去的陨难者和归航的货箱飘过舷窗。
    他们的脸上,凝固着最后的恐惧。
    作为鸣火商团中唯一的半个幸存者。
    停云目睹了这一切,目睹了那些朝夕相处的同职、伙伴在毁灭的袭击中一个个的凋零。
    这份印象之深刻。
    以至于无法被抹除,幻胧在窃取建木一事失败后启动了备用计划。
    并借助着停云的新生绸缪一场新的灾祸。
    披上他人的皮囊,然后给出致命的背刺。
    这只魂精乐于如此。
    “喂,喂喂喂。”
    “现在这里已经安全了,没有人会伤害呢。”
    “停云,该醒了,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
    可眼前的小狐人显然已经被吓傻了。
    任由白炽试图互换,都像是个发条木偶般的凝视着气泡的脚尖。
    “妈妈……死掉了。”
    “妈妈……妈妈……停云很乖,停云从不和学宫的孩子打架。”
    “我没妈妈了,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了,呜呜呜……”
    泪水像是雨滴打落。
    她只记得在学宫前的过往,心智也在这份记忆的遗失中变得像是个孩子。
    而这就能解释,她在深层心境中的模样如此幼小的原因了。
    百般无奈之下。
    白大医士心一横,眼一愣。
    抹起袖子给小停云亮了亮烧饼大的巴掌!
    作为罗浮医馆心理医生。
    如果病患沉浸在过往的悲痛而全然忽视了外界环境。
    那么施加适当的外力量打断其思绪,是一种常用的办法。
    虽然大耳巴字对于一个女孩的精神伤害很大。
    “事已至此,停云,就当是替驭空打的吧!”
    白炽将抡起巴掌。
    然后没有挥下。
    转身一看。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
    “驭空你怎么也来了?”
    “那个,咳,如你所见,我正在进行心理治疗。”
    “……”驭空。
    “太强硬的方法总是要留到最后的,还是让我来吧。”
    “停云……毕竟是我照看长大的。”
    她单膝扣地,欺身而下。
    “停云,妈妈带你回家啦。”
    熟悉的气息下,稚童抬起了双眼,恍惚间拉回了思绪。
    她张开怀抱,紧紧地依偎。
    正如多年前那场学宫中的初见:
    归航的竟锋舰内没有妈妈的身影。
    小小的狐人在人流中彷徨张望,没有人告诉她那些接见亲眷的沉默因何而来。
    正如她也无法感受其中的幸运儿见到亲人如故的喜极而泣。
    学宫的先生们都说她可能留在了方壶值守。
    但她并不愚钝。
    她那时看到了许多的星槎飞向了罗浮天外,那是两百年内整个罗浮最大的一场正首青丘,狐人们的衣冠冢像是一颗颗逆飞的流星织满天华。
    生命对于死亡的发生总是敏锐的。
    也正是在那一瞬间。
    小停云意识到一个所有人都未曾宣扬,但所有人都知道的结果。
    也许……可能。
    妈妈不会再回来了。
    她死在了那场惨烈的征程,就像断了线的纸鸢,永远永远都不会有重返天空的可能。
    成为了琉璃龙尊造像下无名英雄的一员。
    天很快要黑了。
    归航斗舰上的人走的三三两两,幸运儿们听着爸爸妈妈讲述难忘的战斗经历。
    不幸者则早早离去。
    夕阳沉落。
    夜色洒满街头。
    身着云甲的女子找到了那个猫一般的孩子。
    夜风吹的她瑟瑟发抖。
    稚童的脸上是早已干涸的泪水。
    “驭空姐姐,你答应过停云……会保护好妈妈的。”
    “为什么你好好的,而我的爸爸妈妈却——呜呜呜呜,却没有回来。”
    不解和痛苦夹杂着怨愤像一把尖刀。
    再为坚硬的勇烈云甲也毫无作用。
    刺的荣耀凯旋的女子为之沉默,她垂手,掩住胸前的金辉。
    那些勋章,那些荣誉仿佛都变成了罪恶的血污。
    是对她进行虚伪的宽慰?
    还是继续说着孩子都无法欺瞒的谎言?
    一瞬间,驭空的心绪闪过许多。
    但她仍旧知道自己找到那个孩子的缘由。
    那时的她只是一个重归的战士,以至于就连承诺的辞藻都透着苍白干巴。
    “我会照顾好你。”
    “因为这是他们的命令,他们的恳求。”
    “好了停云。”
    来人摘下四目的狩狼云胄,“去为他们送行吧。”
    云甲之后是一张苍白的脸,那双紫眸毫无泪迹。
    只是泛着赤红。
    星槎载人入云,尾随正首青丘的弧光。
    这是星火之狐最后的一次驾舟飞行,曾经的少女鸣动雷掣。
    但在最后也放慢了的脚步。
    悲悼伶人常说。
    所谓葬礼,不过是是一场扮演给活人来看的悲惨舞剧。
    好像通过鲜花和烟火就能消弭掉死亡的痛苦。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在喧颂牺牲是必要的歪理,以此来强加给后人赴死自灭的疯狂。
    因为死亡只是死亡。
    死是虚无,是看不到的笑脸、摸不到的指尖、无法再感受的温度!
    一切后置的哀荣毫无意义。
    可纵然如此,任何舞剧也是有其意义的。
    它麻醉了生者心底的痛苦。
    让人切实的记得生命凋零的那一瞬间。
    将这份痛苦抹匀在了往后余生中的每一段岁月。
    就像等待一杯滚烫的热水放置,人群在逝者的葬礼中思考,在痛苦中成长。
    如此,这便是逝者以生命为代价交托的答卷。
    “去放飞这只风筝吧。”
    驭空说,“这是止月为你留下的礼物,她也在注视我们。”
    千万缕青色的流光飞向天舟之外,在星槎之下。
    是数之不尽飞向外空的纸鸢。
    临渊境的洞天风将护送它们飞出寰宇,获得永远脱离引力的自由。
    星槎上的稚童放飞了纸鸢。
    这一瞬间。
    狐羽翻飞。
    那些破碎的,遗失的,原本已在熵火烧蚀中的忆泡如海潮复归。
    天光与飞舟的云上世界。
    女孩睁开了翡碧眼眸。
    只是恍然之间,她已长大。
    “驭空姐姐。”
    “我回来了。”
    她只默默垂首,坦露久违。
    “欢迎回家,停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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