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什么？

    这个问题要是别人问他，他肯定就是一句“随便”。

    在他看来，所有能填饱肚子的食物都是好的！

    可看着此时的西娅，哈利极其明智地放弃了这个诱人的答案。

    “……意面吧。”

    他记得刚刚过来的时候，前面路边很多西餐厅。

    似乎是哈利的提议也正好符合西娅的意愿，接下来的一路，哈利发现西娅放慢了脚步，就连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至此，哈利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两人最终进了一家西餐厅。

    “……经典凯撒沙拉，洋葱汤，意式肉酱面，惠灵顿牛排……巧克力布丁……红茶。”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你安排就行。”

    确定哈利不是在客气之后，西娅才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全来两份，谢谢。”

    直到服务员走远，西娅伸手布下一个悄声咒。

    西娅是个知错就改的人，所以她上来就是一句：

    “抱歉，刚刚在孤儿院的时候没控制好情绪。”

    哈利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就像某天回家，你却看见客厅里摆着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且礼物还很得你喜欢的感觉。

    “……嗯……没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别人看见自己的曾经。”

    哈利挠了挠头，这个动作让他几乎跟西娅记忆中的大男孩相重合。

    西娅有点恍惚，再次开口：“想知道那栋孤儿院发生过什么吗？”

    西娅垂下眼不去看对方此刻的表情。

    “比如我为什么讨厌那个房间？”

    “比如为什么温莎会说对不起我？”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或许可以充当一个树桩？”

    哈利尽可能把自己倾听罗恩赫敏两人爱情故事的经验摆出来，但奈何他以往的倾听场所常是各种酒吧，而不是这种一看就特别……正式的西餐厅。

    怀着一腔赴死的勇气，哈利从西娅这里听见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曾经。

    “………我连同其他女孩一起被送到了那栋别墅。”

    “中间经历了一些事………趁着圣诞节警卫放松，我们逃了出来。”

    “再然后，我就因为魔力暴动被送往了圣芒戈。”

    西娅的讲述实在称不上妙趣横生，甚至比不上她在斯莱特林演讲时的万分之一。

    也许是剔除了那些惊心动魄的语言渲染，哈利只能从她不经意的停顿中寻求更深处的答案。

    “不得不说，你确实是个很好的听众。”

    哈利最终从西娅嘴里听到了自己的评价。

    “……你不想报复吗？”

    哈利的问题得到了西娅疑惑的眼神。

    “我不是已经把格林夫人送进警察局了吗？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现在的院长是温莎？”

    送进监狱就是西娅的报复？

    哈利机械地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牛排。

    该说什么呢？

    夸奖对方确实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还是该惊讶对方的报复竟然这么……缓和？

    哈利压惊似的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牛排。

    “……我似乎又犯了一个错误。”

    西娅已经不再是那个黑魔王继承人了。

    她是……他的同事。

    压下心里诸如“不满”之类乱七八糟的感觉，哈利另起话头，尝试把刚刚莫名沉重的氛围进行改写。

    餐厅内的钢琴曲此刻恰好换了一曲。

    “他们好事将近了？”

    聊到罗恩跟赫敏的现状时，哈利看见西娅矜持又不失祝福地笑。

    “那你呢？”

    哈利的心突然漏掉一拍，手下刀叉的动作也顿了顿。

    “有预订下他们孩子教父的位置吗？”

    哈利的心平静了下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当然！我从他们恋爱那天就在琢磨这件事了。”

    钢琴曲声幽幽。

    哈利心想，这顿饭应该还算…和睦吧？

    “……你今晚有什么安排吗？”

    吃得差不多了，西娅不太想错过今晚在小屋里美美睡一觉的想法，便礼貌地提出告别。

    哈利也在赫敏的带领下明白这句话里的告辞之意，心突然空了一块。

    钢琴曲突然刺耳起来。

    哈利觉得自己的表情肯定傻极了，不然对方不会露出那种缄默又暗淡的表情。

    “……我想去看看父母。”

    “……哦，那………一路平安。”

    一顿饭建立起来的良好气氛在此刻烟消云散，哈利此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

    真的该到此为止了。

    不然，你会后悔的。

    心里那头怪物在出声告诫。

    哈利听劝，然后静静地看着西娅起身走出门，步入一片没有他的世界。

    钢琴曲不知何时换成了婚礼进行曲，在一片上扬的曲调中，哈利有一刻想忘记所有过去，他想冲出去，拉着那个姑娘的手，问一句：

    “我俩还有可能吗？”

    哈利呆呆地想，照西娅的性格，她肯定会拒绝的，干脆点可能会直接把巴掌甩他脸上，或者她会温柔点，会把他以骚扰女巫的名义塞进阿兹卡班……

    思绪渐渐回笼，面前的座位空无一人。

    哈利突然想到：西娅不会拒绝他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勇气冲出去。

    ——————

    哈利最终还是前往他耽误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目的地——戈德里克山谷。

    烈士陵园早已在五年前又重修过一次，但哈利很顺畅地就找到了属于他父母的那块墓碑。

    他在墓碑旁放下那捧称得上是开启了奇幻之旅的捧花，语气甚至有点好笑：

    “或许只有梅林才相信我今天为了这捧花付出了多少。”

    你真的是为了这捧花吗？

    心里那头野兽又在低语。

    “我跑了一趟伦敦，赚了一顿午饭，听了一个故事……同时明白了一个道理。”

    像学生那样，哈利规规矩矩地给父母汇报了这一天的行程。

    “……妈妈。”

    好像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潜意识，痛苦的时候就会喊出妈妈的称呼。

    哈利也不例外，此刻，他的脸已经被痛苦所充斥而显得近乎扭曲了。

    “我远远配不上格兰芬多的勇气之名，我是个傻瓜，伏地魔说得很对。”

    “邓布利多信奉爱，可他好像忘了告诉我，爱是一种痛苦。”

    “人类很擅长从痛苦中寻找爱意，真不幸，我也是其中一员。”

    “妈妈………”

    哈利的声音被风一吹，远远听起来就像求救。

    可他确实也在求救。

    “我快被撕成两半了——”

    阴沉了一整天的雪终于落了下来，一阵风吹过，飘飘摇摇，像是母亲安慰游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