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青虞觉得吧，想要破坏这个仪式，表面上看，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把所有赴宴的客人都杀光。

    但仔细想想，这样有可能正中老妖怪们的下怀。

    反正大部分“客人”都是劣质的，不中用的，不必须的。

    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一次公平竞赛中注定的淘汰品。

    死了说不定还能催化仪式进程。

    “不对，我这思考方向就有问题。”

    灵青虞忽然摇了摇头，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路。

    “三姓堡是老怪物们最坚固的堡垒，对掌握‘剧本’，已经轮回过多次的他们来说，无异于彻底的主战场。”

    “如果我跟着老怪物们的思路走，那我无论如何，都是在他们的预计之中。”

    “顺着他们定下来的规则玩，是绝对玩不过他们的。”

    灵青虞从来不小瞧任何人的智商，尤其是这种胆敢窃取神格的大佬。

    他们思考问题的全面性，不可能比她差。

    何况还有多次轮回的查漏补缺，以及“主场优势”。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寄希望于对方疏忽了什么环节，留了空子让她钻，那才是异想天开。

    只会一头扎进他们提前设好的陷阱。

    毕竟，这么多年的王侯生涯，让灵青虞无比明白一件事。

    规则是上位者制定的，有利于他们统治的东西。

    下位者被“规矩”迷惑，认为只要自己“守规矩”，就能获得奖赏，那就大错特错。

    周秋不够守规矩吗？

    她靠着堂堂正正的手腕，一路打败所有竞争者，成为周家的大当家；

    又对君王的命令忠贞不二，哪怕再怎么不情愿，依旧嫁给了她看不上的人，将自己完全物化，当做一枚政治联姻的棋子。

    但她的结果是什么呢？

    对君王的言听计从，只是让她死得没那么快罢了。

    反而是她内心里属于“人”的那部分，给丈夫下毒也好，将秘宝传承吐露给儿子也好，包括现在知晓真相后算计君王也好，给了她最终能报仇雪恨的可能。

    也成为她被秘境选中的原因。

    倘若说周秋的命运，涉及到王位更迭，太大了，不由自主。

    那沈歌的母亲呢？

    刘菁的母亲呢？

    她们难道不敬爱丈夫，善待孩子，兢兢业业打理这个家，将所有心血都投入进去吗？

    她们的下场难道很好吗？

    所以说，顺着规则制定者的思路走，只会被彻底同化，无形之中成为这套规则的扞卫者，根本无法打破规……

    等等！

    想到这里的灵青虞，忽然被“成为规则扞卫者”的思路典型，意识到一个问题。

    正因为大部分人都被规训成功。

    所以，刘母和沈母的一生，在外人看来，并不算差。

    沈母和沈父一辈子恩恩爱爱，没红过脸。

    生了七个孩子，养大了五个，除了“败坏门风”的沈歌之外，其他四个儿女正常结婚生子。

    虽不大富大贵，却也没出个黄赌毒俱全的败类。

    更不提儿孙绕膝，个个都（看在钱的面子上）十分孝顺。

    至于刘母，更是稳坐家主夫人之位，丈夫敬爱，儿女听话又懂事。

    至于惦记前妻之类的小事，与荣华富贵相比算得了什么呢？

    刘母始终是大夫人，也没有妾室外室来抢夺她的地位，丈夫甚至没因长女的叛逆责怪她，冷落她。

    最后刘家家主之位，还是传给了她的孩子。

    反倒是她们被这个秘境选中的，叛逆的女儿。

    无论是刘菁，还是沈歌，在世俗意义中，反而都被视作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属于那种“不听话，不学好的下场，就是像她们一样凄惨”的反面教材。

    “这名未出生的神明，看起来，好像有点叛逆啊！”

    灵青虞心想。

    虽然嘴上说着，没想好怎样的人生。

    甚至在和灵青虞的对话中，也表达这些关卡的形成原因之一，是因为祂觉得女性在世俗中的形象，就是“受害者”。

    但逆来顺受、顺从规则，一路受苦受难，或者升级打怪，最终获得世俗意义上成功的女性那么多。

    他偏偏选择的全是主流思想的叛逆者。

    一个可能是意外；

    两个可能是巧合。

    接二连三的原因，只有一个。

    就是这位神明，在潜意识里，已经把“平凡”“隐忍”“顺从”的可能性，完全剔除掉了吧？

    “宁愿成为人生的失败者，也要轰轰烈烈过这一生。”

    “而不是被社会规训，到头来变成一个面目模糊，千篇一律的人。”

    就连对亲生母亲的选择，都具备如此明显的倾向性。

    何况自身？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灵青虞就明白，老怪物们绝对无法成功。

    因为这位神明的倾向性已经非常明显了。

    厌恶平庸，渴望跌宕。

    哪怕最后的结果不会好，也无法忍受随波逐流的一生。

    而这个秘境，就是孕育祂的神国。

    在神明已经展现出如此特质的情况下，会被选中的人，一定是竭力反抗命运的人。

    “我明白了。”

    “老怪物们之所以能搭顺风车成功，是因为他们胆敢窃取神格的思路，确实打动了这位神明。”

    “在那一刻，祂选择了默认。”

    默认他们成为囊胚，默认他们成为自己的兄弟姐妹，默认他们汲取自己的力量。

    但他们之后的行为，却让祂失望了。

    没有更多的冒险，甚至都不敢生出“杀死这位未出生的神明，分而食之”，或者“我可以彻底取代祂”的想法。

    只是通过不断牺牲后代的方式，完成仪式，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壮，能够好好搭乘这一班顺风车。

    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们的仪式越完美，就越失败。

    因为决定他们命运的，是这位未出生的神。

    “不介意自己被杀死、撺掇、吞噬，却很介意平庸的神吗？”

    灵青虞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这是什么神格。

    但她很清楚一件事。

    不能按照秘境的要求，闯完最后一关。

    正如老怪物们以为，仪式执行到最后，就能成功孕育一样。

    曾经那些无法通关的失败者，说不定已经破解了前面的六关，甚至第七关。

    可他们无法离开。

    因为顺从秘境规则，逐一破解关卡本身，就已经犯了最大的禁忌。

    “我不仅要打断仪式，还要摧毁三姓堡。”

    “甚至，摧毁这个秘境。”

    “只要能做到，我根本不需要篡夺他们获得神格的机会，因为那一刻，我已经满足了条件，成为‘宫外孕育的胚胎’。”

    这就是这个副本，唯一的解。

    反抗、破坏、斗争。

    乃至……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