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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0章 第851梦-尘埃里的花
    我第一次见到阿禾时,她正蹲在孤儿院后院的老梨树下,给一只断了腿的流浪猫喂馒头。

    那年我六岁,刚被送到这里,攥着衣角躲在铁门后,是她回头冲我笑,露出两颗浅浅的虎牙:“新来的?我叫阿禾,以后我罩你。”

    那时阿澈也在,他比阿禾小两岁,比我小一岁,正趴在石桌上画画,听见声音抬头,睫毛上还沾着点铅笔灰。

    阿禾说他是她捡来的弟弟,就像捡那只猫一样。

    后来我也成了她的弟弟,三个没有血缘的孩子,在漏风的旧楼里,凑成了半个家。

    孤儿院的日子清苦,冬天没有暖气,我们三个挤在一张小床上,阿禾把最厚的被子让给我和阿澈,自己裹着薄被,却总说不冷。

    夏天蚊子多,她整夜扇着蒲扇,先给我们扇睡了,自己才敢合眼。

    她总把食堂里仅有的鸡蛋省下来,剥了壳分成两半,塞给我和阿澈,说自己不爱吃蛋黄。

    我十岁那年发高烧,烧得迷迷糊糊,听见阿禾在床边哭。

    她抱着我跑了三里路去镇上的卫生院,路上摔了好几跤,膝盖磨得血肉模糊,却没松开我分毫。

    医生说再晚来一步就危险了,阿禾坐在病床边,一边给我擦汗,一边用袖子抹眼泪,声音哑得像砂纸:“以后不许再生病,听见没?”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阿禾于我而言,早已不是姐姐那么简单。

    我会偷偷把捡到的好看石子藏起来,等她生日时送给她;会在她缝衣服扎到手时,笨拙地给她吹伤口;会在她被院长批评时,偷偷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直到阿澈的腿出了问题。

    阿澈十六岁那年,在工地打工时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伤到了腰椎。

    医生说要做手术,费用要好几万。孤儿院拿不出钱,阿禾跪在院长办公室门口,磕得额头都红了,也没能借到钱。

    那天晚上,她坐在阿澈的病床边,一夜没说话,第二天眼睛肿得像核桃,却对我们说:“别担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后来我才知道,她找到了镇上开建材厂的老板。

    老板说愿意出钱,但条件是让阿禾嫁给他的儿子——一个智力有缺陷的男人。

    我找到阿禾时,她正在河边洗衣服,背影单薄得像一片叶子。

    我抓住她的胳膊,声音都在抖:“你不能去,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我去打工,我去借钱,我什么都愿意做!”

    阿禾转过身,眼泪掉在我手背上,烫得我心疼。

    “小远,”她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阿澈的腿不能等了。他要是站不起来,这辈子就毁了。”

    “那你呢?”我吼出来,“你的一辈子就不可惜吗?”

    她别过头,看着远处的田野,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是姐姐啊,姐姐就是要照顾弟弟的。”

    那天之后,阿禾开始准备婚事。

    她不再和我们挤在一起睡觉,不再给我们塞鸡蛋,也不再笑了。

    我看着她试穿那件红色的嫁衣,布料粗糙,却衬得她脸色格外苍白。

    我躲在门后,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却感觉不到疼。

    婚礼前一天晚上,阿禾找到我,把一个布包塞给我,里面是我从小到大送给她的石子,还有她攒了很久的钱,零零碎碎,叠得整整齐齐。

    “小远,”她看着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明天我就要嫁了。有些话,我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可我不敢听,也不敢回应。

    我怕我说了,她会动摇,阿澈的腿就没救了;我更怕我说了,最后还是要放手,那样的痛,我承受不起。

    “爱一个人,是要让她幸福的,对吗?”阿禾的声音带着哽咽,“如果我的幸福,能换阿澈好好的,那就值得。可是小远,如果你也爱我,就告诉我,哪怕只有一句,要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

    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梨花香,也带着离别的愁绪。

    我抬起头,看见阿禾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为自己的心意,毁了阿澈的未来,也毁了阿禾的决定。

    “姐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祝你新婚快乐。以后,要好好的。”

    阿禾的身体僵住了,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看着我,看了很久,最后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好,我会好好的。你和阿澈,也要好好的。”

    她转身离开时,脚步很慢,像是在等什么,可我终究没有叫住她。

    我靠在墙上,滑坐在地上,抱着那个布包,哭得像个孩子。

    窗外的梨花开得正盛,可我知道,属于我的那朵花,就要被风吹走了。

    婚礼那天,我没有去。我带着阿澈去了县城的医院,陪着他做康复训练。

    阿澈问我,姐姐为什么不来看他,我骗他说,姐姐要忙着照顾新家,等忙完了就来。

    阿澈信了,每天都盼着姐姐来,可他不知道,他的姐姐,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把他护在身后了。

    后来,阿澈的腿渐渐好了,能走路了,也能打工赚钱了。

    他说要去找姐姐,我拦着他,说姐姐过得很好,不要去打扰她。

    阿澈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疑惑,可终究没有再提。

    我开始拼命打工,攒钱,想离开这个小镇。我怕在这里待久了,会忍不住去看阿禾,会忍不住问她,当初如果我说出那句话,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可我知道,没有如果。我选择了放手,就只能往前走,不能回头。

    三年后,我考上了外地的大学,要离开小镇了。

    阿澈来送我,他已经长成了高大的小伙子,能独当一面了。

    他说:“哥,你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常去看姐姐的。”

    我点点头,不敢说话。

    火车开动时,我看见阿澈在挥手,也看见远处,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站在梨树下,身影很像阿禾。

    我知道那是她,可我没有叫她,也没有挥手。

    我闭上眼睛,眼泪掉下来,落在手背上,还是烫的。

    我在大学里,努力学习,努力赚钱,把所有的时间都填满,不敢让自己有空隙去想阿禾。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我还是会想起她,想起她的笑,想起她的眼泪,想起她说“爱她就告诉她,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像阿禾这样的人了。

    她是我生命里的光,是我尘埃里开出的花,可我终究还是把她弄丢了。

    后来,我从阿澈的信里知道,阿禾过得很好,她的丈夫虽然智力有缺陷,却很疼她,公婆也待她不错。

    阿澈说,姐姐每次提到我,都会哭,说她不怪我,只希望我能幸福。

    我看着信,眼泪打湿了信纸。我放手果然是对的,阿禾得到了她想要的安稳,阿澈也能健康地生活,这就够了。

    至于我的心意,就像那些被我藏在布包里的石子,永远埋在心底,成为我这辈子最珍贵的秘密。

    今年春天,我回到了小镇。

    孤儿院已经翻新了,老梨树还在,开得依旧茂盛。

    我站在梨树下,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蹲在树下喂猫的女孩,她回头冲我笑,露出两颗浅浅的虎牙:“新来的?我叫阿禾,以后我罩你。”

    风一吹,花瓣落在我肩上,像她当年的眼泪。

    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但我不后悔,因为我用我的放手,换来了她的幸福,这就够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我转过身,看见阿禾牵着一个小男孩走过来。

    她变了,眼角有了细纹,却还是那么好看。

    她看见我,愣住了,然后笑了笑,像当年一样:“小远,你回来了。”

    “嗯,”我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回来看看。”

    小男孩躲在阿禾身后,怯生生地看着我。

    阿禾摸了摸他的头,说:“这是我儿子,叫念念。”

    念念,念念不忘。这是我明白,她心里,始终还是有我的位置,哪怕只是作为弟弟。

    “姐姐,”我看着她,终于说出了那句迟到了很多年的话,“我过得很好。你也要,一直好好的。”

    阿禾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掉下来。“好,我们都好好的。”

    阳光透过梨花,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我放手了,却留住了最珍贵的回忆,也留住了她的幸福。

    有些爱,不一定非要拥有,放手,也是一种成全。

    就像那棵老梨树,年年开花,岁岁结果,把所有的思念,都藏在风里,藏在时光里,从未离开。

    小结:

    这个故事,也是来自我昨晚的一个梦,梦醒那一刻是凌晨三点多,起床趁没忘记马上记录下来。

    做梦的内容,其实与写下来的故事有些不一样,但我觉得吧,这样写也许更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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