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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2章
    青云睨着对方这张鬼斧神工的俊美面庞,眼神原本只是凝视着,可在时望轩终于不加掩饰的露出对自己的讽刺后,他的面无神情也渐渐化作阴沉。

    “念在你还年轻的份儿上,我给你说些遗言的机会。”

    青云最终也冷笑了出来,宛如胜券在握、属于胜者给败者的最后一丝宽容的表情。

    他侧身,给时望轩让出了一条路。

    时望轩也没有过多废话,越过他径直朝前方走去。

    “谁叫你在袖子里藏武器的?你是跟我学的吗?我之前可就藏了几把小刀,哪儿有你这么藏得,掌门可是活了两辈子的老家伙,你跟他耍心眼子肯定不行的......”

    时隔两天,

    萧玉书终于又跟时望轩相见了,

    只是人见到了,心也更放不下了。

    旁边人不少,萧玉书极力压低自己的音量,眉宇间的忧心深重,皱眉对时望轩道:“你想不到办法就别来啊,你这不是自断后路吗?”

    “大乘期!谁都打不过的大乘期!不是令狐司那样的人了,师尊也对付不了的,你就算过来也是送个人头。”

    “不对!他们要的就是你的人头......”萧玉书嘴上喋喋不休,话说到最后音量已然要压不下去了,

    这个人手臂流着血,鲜红浸透了衣服,可眉头没有一丝的皱起是为了自己身上的伤势,话里话外的焦急也是为了别人。

    时望轩安安静静的听萧玉书诉说着青云如何如何厉害、是根本对付不了的人物,听着萧玉书口中青云一直以来的谋划和潜伏,他没有半点动容,而是自顾自的动作,将萧玉书受伤的手臂轻车熟路的细心包扎好。

    以前也都是这样,

    时望轩挨打,萧玉书在小屋里给他包扎,动作从生疏笨拙到熟练非常,

    只是这次来的匆忙,时望轩没有带什么疗愈的伤药,只能轻声细语道:“又挨打了。”

    “他们根本就是想......呃?”

    萧玉书还在叨叨着,那些车轱辘话在迫切的时刻更是没完没了,他自己在这里干着急,却没料到对方非但没有接一句话茬,而是发出了这么类似于低叹似的声音。

    又挨打了......

    萧玉书这些年挨打的时候也不少了,不差这一回的。

    只是猝不及防被这么一说,或是出于满心焦躁不安,亦或是爱人突然而来的关切总会破人心房,

    萧玉书下面的话刚发出了一个音,就冷不丁的哑了声,哽咽了一下,

    随后便是满心的酸涩和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

    每每遇到这种几乎没有脱身之法的困境时,萧玉书总不会在时望轩身上体会到那种类似即将要生离死别的恐慌感,

    哪怕自己都快怕死了怕疯了,这货的表现还是那么平平淡淡的,一点也没有陷入危机之中的紧张。

    萧玉书服气,

    今时不同往日了,

    时望轩怎么就意识不到这一次恐怕他真的很难逃得过呢?

    青云可是重生的人,修为和见识早已超脱了这个世界,没那么好对付的。

    “这不很明显嘛,”萧玉书浅而又浅的吸了下鼻子,故作坚韧的低头道,“你一不在,我就要挨打了。”

    但随后他猛然伸手抓住时望轩的衣领,鼻尖对鼻尖的咬紧牙关绷紧唇道:“你就不能有一次不让我这么操心的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玉书眼里的生气是真实的,眼底微微浮动的水光和微红也是真实的,声音里克制不住的颤意也是真实的,

    时望轩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许久许久之前,对方这样轻颤的声线自己是听过的,

    那年在山村悬崖边,自己被扔下去前,对方说狠话的时候声音就是这样的,

    听起来是凌冽风声中夹杂着的恼怒,而实则是第一次这般撒谎伤人的胆怯心虚。

    思虑至此,时望轩眼眸含笑道:“我以为你想我来的,你两天没看见我了。”

    萧玉书无能狂叹道:“我想你来做什么?我恋爱谈腻了想守寡了是吗?”

    “你怎么就来了呢?我以为你够聪明的,知道这种明摆着有诈的情况不应该来呢!”

    此话声音大了些,

    正有一句没一句跟薛臻白过话的青云闻言,轻笑了声:“他怎么可能不会来呢?”

    他转过身,不再理会因为身体不行跪坐在地上的薛臻白,朝着萧玉书再次复述自己的肯定:“这些年里,魇种那么多蛊惑他都扛过去了,你对他多重要!他怎么可能不会来找你呢?”

    这本是一个随意的不能再随意的话,

    然而就是这么出自青云这个幕后主使的一句话,却犹如一道亮晃晃的明光,将此前萧玉书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混沌想法再次照亮,

    魇种,蛊惑,魔族圣陵,

    此前在后殿里听完令柔的讲述后那些没来得及深深思考的事情全都珍珠穿线似的连在了一起,

    霎那间,萧玉书好像触及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但又非常肯定的东西。

    “青云,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是嫉妒时峥的一切,那现在以你如今的修为和造化,早早便越过了他,更是世上唯一,既然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岑黎身上也挂了不少彩,但好在她皮厚抗揍,身子骨比薛臻白健壮不少,方才也没像其他兄弟几个一样被青云狠揍,所以还能站着说话。

    她据理力争道:“你活了这么多年,别再跟一个死人计较了好不好。”

    “你现在这个样子,早就无人能敌了,闹成这样又是何必呢?”

    青云是真的讨厌这帮人一遍又一遍的用置身事外的身份来劝阻他的举动,当即就甩问了岑黎一句:“什么叫‘何必’?这都是时峥欠我的!他要还给我!”

    袖手的令烨沉静反问:“你想让一个声名狼藉的死人怎么还你?”

    力竭的和煦也道:“他能还你的只有那个雷灵根了,现在也在你手上,你还想要什么?”

    周围的人说话一句比一句一针见血,青云面对这样的话题向来是避而不答的,就好像这群人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所以场面也因为青云的沉默而陷入无故的安静,

    唯有毒祖很是不耐烦,他不操心旁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操心青云还想磨蹭多久,他的计划还要等多久,烦不胜烦间,他目光一扫,数着那边学府几位长辈的数量有点古怪,

    毒祖奇怪道:“那边是不是差了个小的?叫薛肆的那个去哪儿了?”

    薛臻白虚弱笑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儿哪儿能掺合,我早早就让他回学府里去了,你放心,他不会来捣乱的,就算有点心思......他怎么样也对付不了一个大乘期的。”

    这下毒祖算是放心了,凉凉道:“算你识相。”

    良久的沉默对峙中,令烨过了会儿又想起来似的随口道:“那年你自己一个人要去魔族圣陵,我以为你是真心的。”

    他很是不解道:“如若是那样的话,你当初何必进去走那一趟?直接说没拿到不就好了?你不是恨他抢了你的一切么。”

    青云阴厉道:“哪儿能让他死的这么轻松?论报复,死是最痛快解脱的事情。”

    哪知这时萧玉书却突然开口道:“你进去之前真是这么想的吗?还是说这个想法是出来之后才有的?”

    “这真是你自己心里想的吗?”

    萧玉书这一声毫无缘由的质问成功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青云也侧目回头,微怔沉声道:“你说什么?”

    萧玉书的语气是疑问,可看着青云的眼神却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笃定,仿佛这些事情自己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再次冷静反问道:“你说你想报复他,恨他抢了你的一切,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这些嫉妒,这些怨恨,这些不甘,是你自己心里想的,还是有谁在你心里说的?”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

    其他人都没听懂,连青云也露出了些许迷茫的神色,唯有时望轩这个曾经深受魇种其害的受害者一听便明了。

    魇种会侵蚀人心智,会将人过去所受的一切苦痛在心里不断重复,不断摧残人的意志,然后再在识海里不停出言蛊惑,

    或是让人发疯发狂沦为没有人性的魔修乱造杀孽,又或是扭曲人心,让人性情大变、变得爱憎混乱,最后在魇种的催使下做出悔不可及的弥天大错。

    时望轩是亲身体验过的,那种差一点就反抗不了任人摆布的崩溃和绝望,若不是当时萧玉书陪在自己身边,口口声声保证不离开,他大概就撑不过那一遭了。

    所以当初时望轩的痛苦煎熬,萧玉书都是记在心里的,永远不会忘记的。

    正因如此,此刻的萧玉书也才能说出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话来:“你说时望轩为了我能抵住魇种的蛊惑,那你呢?”

    “早就被魇种寄生侵蚀心智的你还记得当初自己是怎么为了时峥竭尽全力的吗?”

    青云听得整个人一怔,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萧玉书坚定道:“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魍魉到底是怎么来的?魍魉又是谁?没有谁比你更清楚了!”

    魍魉这只凭空产生的老鬼,没有记忆,没有身体,甚至连样貌都是一团黑漆漆的雾,他不记得生前的事情,只记得青云的命令要在时望轩身上种下那个罪恶本源的魇种,

    除此之外,他记得学府里的好多东西,记得兄弟之间本应该相互关爱,还总夸赞挽酝是修真界最漂亮的人,

    这些特性单拿出来本没有什么可值得在意的,可若是放在一起,拼拼凑凑的就已经能够拼凑出另一个人的轮廓了,

    那是曾经的萧玉书跟时望轩从来没有刻意关注过的、一个熟人的轮廓。

    萧玉书掏出身上的小白球,放在手上颠了颠,里面的魍魉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

    也对,

    每次青云在的场合,魍魉总是一声不吭极力掩饰自己的存在,要么就是怏怏的完全没有吱声的兴致。

    此前萧玉书还觉得只是巧合罢了,现在看来,巧的事情太多了就不是偶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