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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9章 吾家那混小子……多谢了
    最后一个走进族冢的,是烛洺赫。

    他在腾蛇族的墓前伫立许久,掌心那块刻着“烛龙”二字的灵牌,一点一点灼热起来,像要将他过去的血与骨,一并灼烧。

    “去吧,小九。”

    单灵灵站在他的身侧,小声说了一句。

    “好。”

    烛洺赫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微颤,将灵牌缓缓嵌入冢中早已预留的位置,直到它稳稳落下、嵌入石中,不再晃动。

    木牌坠落的那一瞬间,他的某根心弦被猛然抽断,烛洺赫眼眶倏地一热,一股近乎压抑不住的悲怆涌上心头。

    “送英灵安息。”

    单灵灵沉声开口,随即后退一步,在族冢前缓缓跪下。

    在她身后,黑压压的众人齐刷刷跪了下来。

    没有人出声,天地之间只剩下衣袂与草木摇曳的细响,人群中零星传来几声低低的啜泣,为这场沉重的告别添上一抹更深的哀意。

    烛洺赫跪在单灵灵身侧。

    他的目光凝视着那扇缓缓落下的墓门,想要将这一刻永远刻进心里。

    久久不语。

    直到那厚重的石门最终合拢,将所有亡魂封存于尘世与安宁之间。

    耳畔一片静寂。

    他侧过头,看向单灵灵。

    她早已泪流满面,泪痕一条条顺着面颊滑落,肩膀止不住地轻轻颤抖着。

    她哭了。

    烛洺赫心头轻轻地颤动着,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真正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是他与过去,彻底诀别的分界线。

    眼前浮现出火光冲天、血色漫天的那一夜,烛洺赫的耳中都回响起地底深处传来的低沉吟唱,如同旧日神龙在黄土之下发出的悲歌。

    他轻轻伏身,双手按地,叩首如磐。

    然后起身,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头。

    身后,是封门之墓。

    从今往后,烛洺赫不再只是“烛龙的遗民”。

    他是腾蛇族的弟子。

    是单灵灵的徒弟。

    ——————————

    时间仿佛凝滞了,又仿佛过去了很久。

    夜风悄然拂过,有些冷,连天地,也在哀悼。

    兔沉沉轻手轻脚地走到单灵灵身旁,俯下身,温声劝道。

    “师父,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回去了。”

    “您也该回去歇歇了。”

    跪得太久,腿已麻木,单灵灵刚一站起,顿时一阵眩晕袭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倚在了兔沉沉肩头,缓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形。

    她回过头,望向自己身后。

    原来,不知不觉间,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守在原地。

    她竟连众人是何时离去的都没察觉。

    脑海里,还停留在那片血与火的战场上。

    一幕幕如同残影般闪回,每一个倒下的族人,每一个挡在她前头的身影,都钉在她的心上,钝钝地疼。

    她仿佛又听到了呼喊、看见了倒地前那双双不舍的眼,甚至还能感受到,自己握紧的那一双双冰凉的手。

    慢慢地,单灵灵的眼前浮现出父母的身影。

    父亲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带着淡淡的笑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灵儿,你长大了。”

    而母亲站在他身侧,眼神温柔,手指轻抚过她的面颊,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梦境。

    “孩子,别太累着自己了。”

    那一瞬间,单灵灵眼中再难克制,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

    她轻轻点了点头,却不知那是在回应谁。

    是母亲?是父亲?还是,她只是在回应着自己?

    最后,单灵灵好像还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气质肃穆的中年男人,她从未见过他,但那一头与烛洺赫如出一辙的暗红长发,却在无声地昭示着他的身份。

    那是……烛洺赫的父亲。

    那男人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目光穿过祭冢与时空,落在她的身上。

    “吾家那混小子……多谢了。”

    声音低沉而清晰,在她脑海中回荡。

    单灵灵微微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到底是冥冥中的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早有注定?

    她无从得知。

    ……

    “对了,小九呢?”单灵灵忽然问了兔沉沉一句。

    今日一整天的祭奠下来,烛洺赫始终沉默寡言,偶尔她瞥向他,都会看见他紧抿的唇线和泛红的眼眶。

    “没见着。”兔沉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是最早离开的,我还追着问了句,他看起来心绪不宁,也没应我。”

    单灵灵怔了怔,随即拍了拍兔沉沉的手背:“他心里难受,这些日子你们几个要多照看着他些。”

    “我们知道的,师父放心。”

    兔沉沉轻声应着,随即又笑了笑:“那我们回去吧?”

    单灵灵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再找找小九,看看他在哪。”

    等她找到烛洺赫的时候,已是夜深。

    他坐在单灵灵寝殿后方的小竹亭里,衣襟微敞,头发散乱,旁边搁着一壶酒,地上堆满了空荡荡的酒壶。

    月光洒下来,映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那张一向冷静沉稳的面孔,此刻微微泛红,眼神却空荡荡的,就像是整个人的魂魄都不在身上。

    他没有发觉有人靠近,只是靠着石柱坐着,眼睛望着亭外幽暗的夜色,一动不动。

    单灵灵看了他几秒,又望向地上的酒壶,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走了过去。

    “……你喝酒了?”

    听见了单灵灵的声音,烛洺赫缓缓转头,愣了一瞬,似乎没想到她会来,他的嗓音低哑,带着一丝醉意的沙哑。

    “师父……你怎么来了?”

    “你躲着大家,不就是为了让我来找你吗?”

    单灵灵走到他面前,将他身旁的酒壶捡起来晃了晃,叹了口气:“你喝了多少?”

    “没数。”

    烛洺赫歪头靠回石柱,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低低的,带着某种自嘲。

    “我没醉,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那我呢?”单灵灵指了指他身边,“我能和你一起在这儿待一会儿吗?”

    “嗯。”烛洺赫点了点头,“师父坐。”

    单灵灵靠着烛洺赫坐了下来,举起他的酒壶,喝了一大口酒。

    “师父,你不能喝酒。”

    “许你把自己喝醉,就不许我喝了?”单灵灵放下酒壶,白了他一眼,“独饮伤身,我陪你喝几口。”

    “但是,师父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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