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金屋娇,笼中鸟
    江晚棠整个人沉浸在莫大的悲伤当中,对一切外界的声音都充耳不闻。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三岁时的小江晚棠,追着温润的小少年江槐舟屁股后面跑,一口一句“哥哥,哥哥...”的叫着......
    是五岁的小江晚棠,总是屁颠屁颠偷偷跑去少年江槐舟的院子里,偷吃各种美味的甜糕,少年一边替她倒茶,一边笑着提醒她,慢点吃......
    是六岁的小江晚棠,差点被江知许灌下一碗毒药时,少年江槐舟匆匆赶来救她,稚嫩的他挡在小小的她身前,同恶魔父亲据理力争,保下了她一条命......
    是六岁被送乡野自生自灭的江晚棠,在大雪天里蜷缩在破草席上烧得不省人事时,少年江槐舟找到她,替她寻医问药,捡回了她一条命......
    ......
    是十六岁入宫选秀的江晚棠,在无人在意的入宫前,江槐舟红着眼的一句:“棠儿,有兄长在,丞相府永远是你的家。”
    ......
    被至亲之人利用,固然让人心中有怨,可自幼呵护长大的情谊,到底更为深厚。
    比起亲眼看着江槐舟死在自己面前的巨大冲击,那点是非纠葛的恩怨,突然就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江槐舟已经永远闭上了眼,他浑身都是血的躺在江晚棠的怀中。
    就连牢房的地面上,都浸透出了一大摊的血迹。
    江晚棠痛苦的闭了闭眼,一颗心,已痛到了麻木。
    是她来晚了,没能救下他。
    曾经在她陷入危急的每一次,兄长都能及时赶到救下了自己。
    可偏偏,在他这仅有的一次,她来晚了......
    江晚棠颤抖着伸出手,用衣袖袖口,一点点的替江槐舟擦拭着脸上的脏污和血迹。
    擦干净后,她将江槐舟从地上小心翼翼的扶起,身体压在了自己瘦削的肩膀上。
    这地牢太暗,太冷,她要带他回家。
    只是刚走出没两步,江槐舟的脚下绊到了一颗碎石子,两人双双跌倒在了地上。
    “江晚棠!”
    “你闹够了没有!”
    姬无渊额间的青筋飞快的跳动着,眼见江晚棠跌倒在地,终是忍无可忍的开口。
    他对江晚棠的语气难得的掺了怒气,冰封一样,听起来尤为骇人。
    江晚棠并没有理会,她爬起身来,抬手继续去扶江槐舟起来。
    姬无渊伸手去拉她,被江晚棠用力拂开。
    直到他扣住了她的手腕。
    江晚棠才回过身来,抬眸看向他,眼眸里都是愤怒和憎恶:“你放开我!”
    姬无渊紧扣着的手不自觉地用力...
    他弯着腰,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他俊美的面容有纠结和痛苦流露,怒意昭然:“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
    “他江槐舟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从进来后,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他是你唯一的亲人,那身为你男人的我,算是什么?”
    “江晚棠,你将我置于何地?!”
    江晚棠没说话,只是红着眼眶,笑看着他。
    许久,才冷声开口,她说:“陛下不是答应了,会放他一条生路吗?”
    姬无渊心口一滞,咬了咬牙道:“是他非要自寻死路。”
    江晚棠瞳孔颤了颤,冷声道:“可他还是死在你的手中!”
    “你明明早就发现了他的阴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还是说,你本就没打算要放过他?”
    姬无渊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已死死攥紧,他看着江晚棠,眼眶红得不像话,一双眼睛里面血丝弥漫,目眦欲裂:“那又如何?”
    “这很重要吗?”
    “江槐舟他早就该死了!”
    “孤已经为了你,一而再的退让,还不够吗?”
    江晚棠眸光冷冷的看着他,突然低低的笑了,眼眸里一片死寂。
    心如死灰,大抵就是如此。
    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是,在姬无渊眼中,人命本就如草芥一般。
    而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江槐舟确实早就死了。
    若不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南宫琉璃会出现在长乐宫,从始至终,没有人知会她一声。
    若不是那夜她得知的兄长之事闹了起来,他本就没有活命的可能。
    满盛京的人,都道她是盛宠后宫,帝王最宠爱的贵妃,有权有宠,肆意跋扈。
    可到头来,她却更像是他的金屋娇,笼中鸟。
    所有人都敬她,只是因为她是姬无渊宠爱的女人。
    只要他不高兴了,一声令下,她所拥有的权和宠都会收回,甚至连自由都会没有。
    想到此前种种,江晚棠嗤笑出声:“还好我没信......”
    她眸光盈盈,像碎了的月光。
    “还好我没信。”
    江晚棠低低的重复说着这句话。
    知道是一回事,其实心里还是很难受的,但今日的她,已经哭了太多,太久了,哭不出来了。
    姬无渊看着她这副自言自语的模样,紧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的问道:“你在说什么?”
    江晚棠没有回答,只是冷漠的转过身,再度俯身去搬动江槐舟的身体。
    姬无渊见状,原本就按捺已久的怒火,陡然燎原,他冷声命令道:“来人,将人带下去!”
    话音刚落,几名侍卫立刻上前,试图从江晚棠的手中夺过江槐舟的身体。
    然而,他们刚一靠近,江晚棠如冰霜一般的目光便扫了过去,带着凌厉可怕的杀意,声音冰冷而决绝:“滚开!谁敢再上前一步试试。”
    侍卫们被她眼中的狠厉所震慑,一时竟真的不敢上前。
    他们面面相觑,看向了一旁的姬无渊。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忤逆这位狠戾无情的帝王。
    更遑论是他的女人,为了一个他厌恶的男人。
    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在场的人登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姬无渊看着死死抱住江槐舟尸体的江晚棠,眸色更冷,他咬着牙,有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棠儿,放下他。”
    “跟我回去。”
    江晚棠不为所动。
    姬无渊冷笑了声,那双幽沉的眼底,酝酿着雷风暴雨,黑沉沉的。
    他说:“江晚棠,不要再为了他,一而再的惹怒孤。”
    “孤最后问你一遍,是选择他,还是选择随孤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