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 章 病虎亦有力尽时
“先生？先生？”
阵阵呼唤入耳，明陵的思绪这才渐渐回过神来，恍然笑道：
“抱歉，刚刚有些走神了，你说，我在听。”
孙亿道没有过多在意，只当先生是有自己的考量，继续说道：
“学生以为，如果接下来我大岐要择其一作为目标的话，川府或可为首选。”
明陵点了点头，闭眼道：
“你与我的想法一样。
“只可惜，杨神通那老家伙，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啊。”
孙亿道不为所动，只平静的说道：
“病虎虽威名在外，但毕竟年老，亦有力尽之时。”
明陵睁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哦？何以见得？”
“手握川府精兵，却被绣衣侯留下的两万人给挡在门外，如此作为，岂非老态？”
孙亿道的想法很简单。
他并不否认杨神通曾经作为病虎的强大。
只是，就算是天大的英雄，也终有迟暮之时。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明陵呵呵一笑，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头病虎可不会老。
“此番川府之所以久攻不下，一个是因为那是绣衣侯的布置。
“还有一个，就是因为领兵的并非他本人，而是他的长子杨麟。”
“子可见父，父可见子，自古家族传承，都是一样的道理。”
孙亿道似乎依旧秉持着自己的观点。
而明陵也没再与他争辩，只是又问道：
“那你觉得，此番若取川府，需得备战多少兵力方为稳妥？”
孙亿皱起眉来，扶着下巴认真思索道：
“即便病虎年迈，但川府毕竟 拥兵十数万，而且蜀道艰难，易守难攻，若要强取......只怕，怎么也得二十万？
“而且需借由陛下昔年岐王之名，安抚蜀地民心才是。”
“二十万......”
明陵轻轻呢喃，仔细思索。
这个兵力倒没有虚报，他们眼下也不是拿不出来。
只是，那需要孤注一掷的勇气！
换句话说。
这二十万兵马已经几乎是他们全部的家当了，若全都拿出来砸到川府一处，万一过程中，其他地区有个什么变故可怎么办？
太冒险了。
别说路苍澜压根不会同意。
就是明陵自己都觉得有些不现实......
毕竟，大宁和北凉可都不是什么傻子！
他们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大军尽陷蜀地而无动于衷？
真到了那时，只怕早就等不及要扑上来，趁你病，要你命了！
“二十万兵就别想了，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明陵坐直了身子，指尖敲打着桌面：
“至于说先前借由岐王之名......你是打算再让陛下亲征？
“那更不现实。
“无论是征战北凉还是川府，陛下都不可能再亲自挂帅了。”
明陵摇了摇头，似乎很笃定。
原因也简单。
大宁。
要知道此番联军虽败，但整体兵力却并没有损失多少。
等到三家散席之后，各回各家，大宁依旧还是那个大宁，只是士气有些折损而已。
休养一番后，又是一条好汉。
所以路苍澜肯定得亲自坐镇，看着这个强大的敌人才行。
倘若去了川府，那大岐中，还有谁能镇住大宁，不让它妄动？
即便是明陵自己，扪心自问，都没有绝对的把握啊......
而孙亿道愣了一下，似乎也有些着急，连忙解释道：
“征战川府，陛下可以不亲自前往，只需择一如绣衣侯般的良将为帅即可。
“但二十万兵力却是怎么也少不了的。
“否则弹压不成，难免要生出变故啊！”
明陵不置可否，只微笑感慨道：
“绣衣侯般的良将？
“那可是与陛下一般，万中无一的奇才啊！
“终其一个时代都未必能有一人，你觉得，如今我岐营中还有这类人吗？”
孙亿道挠了挠额头。
是啊。
干军难得，难道一将就好求吗？
放眼天下，能够媲美绣衣侯的帅才是有。
但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他们无一不是各国柱石般的存在，凭什么又被你岐国所笼络呢？
一想到这儿，孙亿道就不免就有些可惜......
想当初，朔方围势解除之际，联军败北。
他们岐军上下不是没仔细打探过那位绣衣侯的去向。
但，毫无踪迹。
那位绣衣侯，完全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任何去向。
无论是北凉，还是大宁，他们这段时间都没少派出探子，去打探情况。
结果这么久了，还是一无所获。
再想想路苍澜临行前的吩咐。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至今还不知道，回头该怎么跟上头交代呢......
孙亿道低叹一声，不免有些惆怅。
不过明陵倒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只是问道：
“怎么？这就没辙了？”
孙亿道略作迟疑之后，也只能苦笑点头。
他确实没办法了。
明陵笑笑，冲他招了招手。
孙亿道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先生这是又有主意了？
附耳过去。
伴随着一道秘音传来，孙亿道的瞳孔却可谓是不自觉的慢慢扩大。
直到最后，猛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明陵：
“这、这......先生，这真的能行吗？”
明陵耸了耸肩，微笑道：
“或许吧，毕竟事无绝对，有可能的话，还是要去试试。”
孙亿道咬牙，还是相劝道：
“可、可这万一要是败了，先生恐有性命之忧啊！”
“但要成了，就能不费一兵一卒，轻易尽收川府五十州，不是吗？”
明陵轻轻一笑，起身走到堂外屋檐下，看着窗外雨景，伸出手来，任由水声打落掌心，喃喃道：
“亿道啊，这场长达百年的乱世已经死过不少人了，不差我这一条命。
“为了天下太平，也为了海晏河清，士卒可拼命，将军可拼命，陛下亦可拼命......
“难道到了我这儿，就不可拼命了吗？”
“......”
孙亿道不语。
只是望着那道略显单薄的青衣身影，沉默了许久许久，方才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的后退半步，拱手作揖：
“学生明白了。
“倘若先生已经下定决心，那不如就由学生来为先生作马前卒吧。”
明陵一顿，回过头来，莞尔笑道：
“我果然没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