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go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蔑视般的冷漠，可奇怪的是我这次没有感到愤怒，反而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隐隐感觉他说的没错。

    那个想法让我自己都吃了一惊，不过我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因为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低等文明的唯一贡献，就是在浪费更多的资源之前尽快消失？”

    我重复了Ego刚说的话，等他点头确认又继续问道：“你刚才还说我们的工作，就是要及时找出那些低等文明、并将它们从宇宙抹除？”

    “是的。”

    “所以‘维度退耦’是你搞出来的？”

    我忽然感到一阵隐约的通达，好像在不经意间想通了什么重要的事——但这似乎是个错觉。

    “是，也不是。”

    Ego“不完全承认”的答复把我搞得一懵，而它似乎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过笼统，没等我追问便解释起来：“先看看你周围这些维度切片吧。”

    我听话的转过头，Ego又像某种旁白似的，用一种平静的音调缓缓讲道：“这个空间会不断产生新的维度切片，如果不及时的加以清理，它们就会因为数量增加、不可避免的发生接触。”

    “这种接触会导致两种情况——看到那些并不平整、甚至可以说是奇形怪状的维度切片了吗？”

    “嗯。”

    “那是某一维度的维度切片、与维度差异过大的其他切片产生接触——维度上的巨大差异，会导致它们无法融合，并在相互间产生斥力，导致某一方、或是双方产生维度形变。”

    “所以那些融合在一起的维度切片……是因为它们彼此间的维度相近？”

    “是的，维度相近的切片会发生融合现象，虽然这种现象在以整体为基数的前提下并不常见，但这里的维度切片无时无刻不在运动，所以‘融合’几乎成为了一种必然现象。”

    “……这是‘不是’的部分。”

    我思索了几秒才捋顺清楚：“‘维度退耦’的本质，就是这些维度切片的相互融合、进而改变了参与融合的维度性质——这是一种自然现象，也是人类正在面临的【大灾难】。”

    “没错。”

    Ego肯定了我的猜测，又接着这个话题继续道：“而我们的工作，是要及时发现、并清除那些浪费资源的低等文明，所以要通过手段干预，将‘融合’发生的时间提前。”

    “我们会在确定该文明属于低等文明、需要被清除后，寻找那些与它维度相近的切片、迫使双方接触并发生融合，也就是人类认知中的‘瞬态消移’……”

    “等一下！”

    我听到这里，忽然感觉不太对劲儿：“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工作利用了‘融合’、将这种自然现象变成了武器？所以……我们没有更高效率的清除手段？”

    “有，但没必要。”

    Ego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轻蔑的话，不等我回应又话锋一转：“还记得那个关于‘熵增’的、‘凌乱房间’的比喻吗？”

    “房间会从整洁的状态、自发变得混乱，而我们的工作，就是对这个房间进行整理和打扫，在房间内重新恢复本该有的秩序、也就是降低熵。”

    “但我们的打扫工作、或者说我们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行为，同样会对这个孤立的系统产生影响，简单来说就是只要房间里有生命存在，熵就只会持续增加，只不过是速度快慢的问题。”

    “所以我们的打扫工作，要尽量利用房间里已有的东西，比如维度切片间的斥力和融合。”

    我回想着Ego先前说过的话，这次终于感觉自己是真正的明白了：“用能产生最少熵的最小行为、来延缓总熵的增加速度，这就是你说的‘高效利用资源’。”

    “你终于开始正常起来了。”

    Ego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喜悦：“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利用‘融合’对那些低等文明的维度进行清除，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目的。”

    “就像人类认知中的化学反应一样，两种不同物质在发生化学反应后，会产生一些新的物质，不同维度切片的‘融合’也是一样。”

    “由于参与‘融合’的切片参数不同，两块、或者更多的切片在融合后，可能会彼此抵消、彻底消失，也可能会因为‘融合’而产生一个新的维度。”

    “新的维度，意味着可能会孕育出新的文明，而这个新的文明，也有概率成为走向最终目标的重要一环——当然，这种概率是极低的，但它依然有尝试的价值。”

    “……”

    我看着四处飘荡的维度切片没说话，但这次不是在憋什么坏主意，而是我在短时间内接触了大量的信息，脑子已经有点转不动了。

    “其实我们正在做的，才是一项真正伟大的事业。”

    Ego似乎看出我的彷徨，随即用一种隐约带着蛊惑的语气，开始从头帮我进行“梳理”：“宇宙的总熵正在不可逆的增加，可用的能量在持续减少，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每一个活着的文明，无论它们自身高等或是低等，‘活着’的这个行为本身，都会平等的成为熵增的加速器。”

    “它们思考、建造、扩张，不断将有序的物质和能量、转化成无序的热量与废墟。”

    “一个原始文明烧完自己的行星，一个二级文明榨干自己的恒星，一个三级文明拆解自己的星系……”

    “在技术水平上，这些文明之间隔着天堑般的鸿沟，但它们都在朝着同一个终点狂奔——让宇宙更快地走向热寂，走向那永恒的、均匀的、冰冷的死亡。”

    说到这里，Ego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以为它消失了，下意识转头却发现，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我的模样，而且是我记忆中的、穿着白大褂的、心理医生的模样。

    “我相信你是明事理的。”

    Ego说着，双手插兜缓缓从“镜子”里走了出来：“你之前提到的那个理论、那个文明为了生存而互相毁灭的理论——它确实存在，可是只触及到了第一层，即‘生存’对于一个文明的必要性。”

    “但‘文明’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宇宙这个最大的、生态系统的终极威胁，所以彼此毁灭并不能解决问题。”

    “具备能力的文明，应该为了生存而被迫克制，牺牲低等文明的生存权利、以保证高等文明可以克制‘毁灭’的欲望，将更多的精力和资源、投入到真正重要的问题上去。”

    “听起来很美好……”

    我自言自语似的呢喃道：“可是这种理想状态真的会存在吗？高等文明就一定具备更高的道德底线、而不是更大的贪欲吗？”

    “当然不是，所以我之前才说，我们都只是天平上的一颗小小的砝码。”

    Ego说着走到我的身边，在我眼前伸出了两根手指：“宇宙生存法则的第二层——以宏观的角度聚焦终极目标，任何破坏这种合作的文明，都会遭到来自其他高等文明的残酷绞杀。”

    “我们将其称为——威慑天平。”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