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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灵
    ?

    冰冷的空气淡化了刺鼻的消毒味,荧幕闪烁的字色鲜红若血,令人心悸。

    “阿姨、叔叔,你们应该还没吃吧?先吃点吧……”

    真昼提着几个饭盒回到了手术等候区,对着紧紧抱在一块的由比滨夫妇说道。

    “不了……谢谢你,我们不饿,你们吃吧。”

    由比滨夫妇满眼复杂地看着真昼,尤其是由比滨芊奈,明明没有听见她的哭声,可真昼还是注意到那双柔和的眼眸布满了血丝。

    一见到真昼,芊奈就仿佛见到自己可爱的女儿在冲着她笑,她仰起脸狠狠抽泣了一瞬,而后将头别过。

    见由比滨夫妇态度决绝,真昼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轻手轻脚将饭盒放在两人旁边,而后坐回了苏清身旁。

    她没有给对方带饭。

    距离结衣进入手术室,已经长达数小时之久,何况现在到了饭点,正常人都会饿的。

    只是真昼比谁都了解苏清,他是吃不下去的。

    那个为他挡刀,幼稚地说要替他抵劫的少女如今还在手术室内,没有谁可以理解这一刻的苏清,连他自己也不能。

    “结衣会没事的,我们才为她祈福过。”

    真昼轻声安慰道,而后牵起苏清的手,触摸的第一时刻她就感觉到心惊,这还是少年的手第一次泛起凉意。

    “你去吃点东西吧。”

    苏清稍稍别过头,声音听不出来什么起伏。

    “我不饿,没事的。”

    闻言,苏清不再说些什么,他又将视线放回墙上的显示屏上,确切地说,是三个字——【手术中】。

    他双目忽地变得恍惚、无神。

    结衣把他推倒在地,躺在他怀里,最后一句话却是“忘了我”。

    每一刻,每一帧都在这数小时内无限循环,在他的脑海里重演。

    就连手机传来的嗡嗡声都被无视。

    【平冢静: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一定要说,不要托大!】

    与此同时。

    还在老家的平冢静正不停地在走廊踱步,昂贵的女士香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每一根相同地没有抽完就被遗弃在地板上,丝丝火光隐约可见。

    “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自己发送的消息得不到回应,平冢静担忧的心愈发沉重。

    就在几小时之前,苏清突然打电话找她索要由比滨结衣父母的联系方式,问他他也只是说自己处理的好,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啊啊啊,真是让人头大的小鬼头!!!

    “操了,不等了。”

    平冢静重重一脚踏在地上,隐约有所复燃的火光瞬间熄灭。

    “阿静,谁惹你生气了?这么大脾气?”

    走廊尽头传来母亲关切的声音,平冢静却已经换上了鞋子,冲其高喊道:“妈,和老头子说一下我学校里有事,先走了!”

    “那明天的相亲怎么办?”

    “就是和木村拓哉相亲也没我现在要做的事情重要!”

    当平冢母亲走出来之后,就连女儿的影子都没能见到。

    “一天天的,风风火火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

    时间像是流沙,指缝中一点点消逝。

    显示屏上陆陆续续的人都已经从【手术中】转变为【手术完成】。

    偌大的等候厅愈来愈多的家属离去,又有愈来愈多的家属涌入。

    “结衣……”

    芊奈捂着嘴,声音近乎颤抖。

    由比滨诚则是紧紧地把她揽在怀里,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女儿那么可爱……会没事的……”

    可爱和没事到底有什么关系?由比滨诚自己也搞不懂。

    他只是想这样告诉孩子她妈而已。

    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搭在芊奈的手同样在轻微颤抖着,像是盛夏脆弱的蝉。

    ……

    “手术结束了!”

    压抑的氛围在不知道谁的喊声中结束。

    四人离开等候厅,长坐几小时双腿本应僵硬,此刻却像没事人似的健步如飞。

    “医生,我家孩子她怎么样了?”

    手术室白色的自动门缓缓打开,几个医生推着结衣走了出来。

    由比滨诚一见到,就率先冲上去问道。

    “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的话仿佛是一颗陨石,狠狠地砸在每个人心中。

    芊奈更是觉得自己要站不住脚,摔倒在地之时真昼和苏清同时拉住了她。

    “你孩子现在的情况,我们也说不清楚。

    正常人心脏每分钟应该跳动60-100下每分钟,可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病人的心脏都始终保持在30-50下每分钟。”

    “什么……意思?”

    “按理来说,我们过去的时候病人就该因失血过多而死亡。

    可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是病人的生命在即将迈入死门关的时候,被人活生生拉了回来,强行保留下一线生机。”

    带头的主治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经验丰富的医生,他环视了下四人,表情有些惭愧。

    “我知道我的说法让你们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

    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让病人留院观察,等待奇迹的出现。

    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做好准备……”

    ……

    手术结束,处理好住院手续并且入住病房后,时间已经来到晚上七点半。

    单人间病房内。

    由比滨芊奈打了一盆热水,把毛巾浸湿拧干,动作温柔地为昏迷不醒的结衣擦干净脸。

    这好像是此刻的她身为一位母亲,除了等待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能和我们仔细说一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吗?”

    由比滨诚没有阻拦芊奈的行为,他深深地看了结衣一眼。然后转头看向真昼。

    真昼游离的视线原本落在房内的洗手间里,苏清已经去了几分钟的时间,这不免让她有些担忧他会不会出什么事。

    听到结衣父亲的问话,真昼吓了一瞬,迅速调整好后她才压下心中的担忧。

    “是这样的……”

    ……

    洗手间内。

    苏清没有做任何事,他就只是像雕塑那样,静静地矗立在一面洗手池镜子前。

    就像是在逃避些什么。

    兴许是保洁人员才擦亮的镜子,那面镜子透亮的可以反光。

    少年的五官在镜中格外清晰,连那双漆黑的眸子也是。

    “躺在那张床上的人应该是我才对,而不是你啊……”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的意识从一片混沌中醒来。

    他突然开口道。

    像是在对镜中的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此刻病床的少女说。

    诡异的,是在苏清说完这句话之后,镜中少年的轮廓忽然变得模糊,随即歪歪扭扭,竟扭曲成了结衣的模样。

    女孩温柔地笑着,仿若初见,苏清片刻地失神。

    “对呀,现在躺在那张床上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凭什么是我?

    就凭我喜欢你,对吗?小清。

    你平常就喜欢欺负我,对我一点都不好。

    我明明那么喜欢你,你那么聪明应该看的出来。

    可你为什么不狠心一点直接拒绝我让我死心?

    你知不知道我看着你和真昼秀恩爱我内心有多难受啊,你考虑过我吗?有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嘛?

    你又凭什么说出那一句【不行】?

    难道我这辈子只能喜欢你一个男生吗!

    还是说你留着我……就是为了今天?

    毕竟我是傻鱼嘛,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想怎么利用……都可以。

    哪怕是心甘情愿地为你抵所谓的【劫】也可以。

    不是吗?”

    少女一如记忆里那般甜甜地笑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蛋此刻却是满满的陌生。

    人格分裂?

    臆想?

    苏清下意识试图用科学的角度来解释这一刻。

    可镜中的少女又一次开口。

    “为什么不回答?要选择逃避吗?就像你那次覆盖自己的记忆一样?”

    苏清静静看着与结衣别无二致的脸,倏然间,他轻声道:

    “碎。”

    这道命令宛若神谕般降临,某种古怪的力量作用在这面镜子上,仅是一瞬,镜子竟然真的无声破碎成无数的小碎片。

    更古怪的,是这无数小碎片都像黏在上面似的,全都没有掉落下来,就好像这面镜子本就是如此。

    “你不配顶着这张脸。

    结衣……她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苏清走上前一步,黑色的眸子宛若审视般地看着镜子,随即自嘲地笑道。

    和他的【污染】有关系吗?

    无所谓了,那不重要。

    苏清正欲转身,如果结衣现在是因为他一句句“不要死”而保留一线生机,那他现在也应该还能再做些什么才对。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身后,或者说镜中又传来一道声音。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过往十余年,无数时刻的他的声音。

    “想知道……怎么救她吗?”

    苏清的脚步蓦然止步,他颇为意外地回头,眯起眼却发现那密密麻麻的玻璃碎片此刻都刻着他的模样。

    “那你得先问问,你是谁。

    亦或者……我是谁?”

    镜中传来喃喃低语,声音低的不似人间,仿若幽魂的蛊惑。

    我……是谁?

    我是苏清,随院长的姓氏。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自己的来历了,他是在一个冬天被捡回……

    嗯?为什么他想不起来了?

    可他从没有忘记过任何一件事,这是他的天赋。

    啊……对了。

    被捡回来这件事,是院长告诉他的,不是他记住的。

    所以……是他从没有过这段记忆?

    那他……为什么没有那段记忆,还有自出生之后到被遗弃的那段记忆?

    “想明白了吗?”

    镜中的苏清轻蔑地笑了起来。

    “在古代……一个现在小小的感冒都可以要了他们的命啊。

    而一个五岁的孩子,没吃没喝几天,凭什么觉得你会活下来?

    现在再想想。

    我……到底是谁?”

    听着自己的声音,苏清竟然没有一丝违和感。

    恍惚间有一股电流直冲他的脑门,将所有的一切都窜了起来。

    记忆力可以用【超忆症】来解释。

    那一个又一个古怪的天赋呢?

    为什么平冢静会评价他太过超脱?

    为什么他在遇见真昼几人之前,始终无法理解书中的故事和人物?

    ……

    ……

    所以,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早在被抛弃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吗?

    那我应该是谁?

    系统?

    还是系统与人类结合的产物——【灵】?

    “什么都好,什么都没有意义。”镜中的苏清们纷纷咧嘴笑了起来,“现在你还会想着救她吗?其实只要把你的一半心脏给她就好。

    反正你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没有那一半心脏你也可以活着。

    但这值得吗?哪怕她活了,你们也不会在一起。

    早晚有一天,她会喜欢上其他的男生,那个男生不会像你一样只会欺负她,会把她宠到天上,而她也会带着新喜欢上的男生……

    哎哎哎,你去哪?听我们把话说完啊草!!”

    “切,那如果是小清你有系统的话你会做什么?”

    女孩天真的话语在苏清脑海中回响,他心头止不住地发颤。

    当洗手间的房门关上之后,破碎的镜依旧破碎,只是那上面再也没有任何人的脸了。

    除了那无数的碎玻璃,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苏清在刚刚那一瞬就想明白了,一切的怪异都应该和污染有关。

    那是明镜止水之心诞生出来的——【心魔】。

    可那又怎样呢?

    【我会来救你。】

    【所以,一定要等着我。】

    【无论如何……】

    ……

    “是吗?是为了救他所以才……”

    病床边,由比滨夫妇听完真昼的讲述之后,都表现得有些沉默。

    没有谁做父母的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替别人受伤甚至失去生命,哪怕是他们可能喜欢的人,也不行。

    听到卫生间的动静,几人也是侧眸看去,见苏清一步步走来,真昼悄然松了一口气,由比滨夫妇却是满眼复杂。

    由比滨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叔叔知道你们都是结衣的朋友,但现在很晚了。

    你们先回家吧,这里有我和他妈妈在就好。”

    “我们……”真昼欲说又止。

    她不想离开,苏清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天黑了,回去吧……”由比滨诚重复了一遍。

    “叔叔,阿姨。抱歉。”苏清突然说,声音格外沙哑,像塞满了碎玻璃渣。

    “……”由比滨诚紧紧闭着双眼,没有看向苏清,也没有做出回应。

    理性告诉他要冷静,可感性让他不想见到苏清。

    “我想和结衣说说话,说完就走,可以吗?”

    苏清停住脚步,仿佛在征求诚的意见。

    可由比滨诚还是紧锁着眉,一副没听见的模样。

    “孩子他爸……”

    还是芊奈轻喊了一声。

    你是孩子他爸,他们都是孩子关系很好的朋友,你不能像小孩一样。

    由比滨诚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睛,他朝着苏清重重点了点头,而后起身给他让开位置,期间一句话也没说。

    而当苏清来到病床边,那个团子头少女正安静地躺着,本该红润的脸此刻却苍白如纸。

    生命似乎就是如此脆弱。

    “结衣。”

    苏清清理了一下嗓子,才开口道。

    “我知道你喜欢我,对不起,也许我应该从一开始就直接给你个答复,而不是擅自认为你的喜欢只是没有了解的憧憬。

    这样的我……不值得你这么喜欢。”

    “清……”真昼望着苏清的侧脸,轻声喊了一句。

    苏清还在继续说着,少年的声音无限温柔。

    “你有很多朋友,很多关心你、爱你的人。

    你不应该就这么随意地结束自己的人生。

    生命是人这辈子最宝贵的东西,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死了就什么都不会再有了。

    ……

    讨厌的说教就到此为止吧。

    我必须得承认,我喜欢你。

    但喜欢这种情感算不了什么。

    所以……以后你不要再这么傻了,你要学会为自己而活。”

    不知何时,苏清已然将手放在结衣的胸口处。

    隔着衣物,他也依然能感觉得到下方明显的手术缝线。

    【留疤可是很丑的啊,这次我帮你消掉,以后……就没有以后了啊。】

    窗外飘落进些许小雪,暮色笼罩大地,霓虹模糊了整栋医院大厦。

    噔——

    随着机器声的响起,标志着少女生命的心电图也开始玩命地上涨。

    少女的睫毛开始轻轻颤动起来,宛若春日里绽放的——【蝶】。

    ……

    ……

    pS:

    关于系统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得懂就看,看不懂就无视吧。

    只会出现这最后一次,后续没屁用。

    那为什么要写呢?

    好问题……

    阿巴阿巴(装疯卖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