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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萧律(三)
    再然后,萧律看到南书月被搀扶着从里头出来,苍白的脸上挂着解恨的讽刺的笑意。

    他听到自己近乎颤抖的呼吸声。

    他缓过来后,下意识的想落荒而逃,却猛地往地上栽去,幸而有人扶住了他。

    他想走,又回了头。

    小心的拿绸布把那团血肉包裹起来带走,他的手在抖,却尽量不粗鲁,生怕弄坏了什么。

    ……

    萧律回到京城躺了很多天。

    直到听见太子和众皇子回宫的消息,他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一回,皇帝没有再帮他要人。

    “律儿,你如今有些分不清主次了,很是荒唐,你要学会割舍无关紧要的东西。”

    萧律知道父皇的意思。

    再沉浸在这种事中,父皇也要放弃他了。

    他问:“父皇能割舍母后吗?”

    皇帝道:“你母后看到你这副模样,她会失望。律儿,朕不想对你失望。”

    ……

    萧律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不让父皇失望。

    他应该振作,应该同秦芳若鸾凤和鸣,早日诞育世子。

    也应该同萧瑾疏那般在人前面面俱到,博一个好名声。

    但如此简单的事,却忽然难于登天。

    他不受控制的,反反复复后悔那一天居然递给她药。

    后悔那一天让她去给太子敬酒。

    后悔太早告诉她,要把她的孩子养在秦芳若嗣下。

    后悔在她问有没有爱过她的时候,没有明明白白的回答,哪怕他不确定自己爱或不爱,哄哄他又何妨。

    他身上好似压了一座大山,压得他爬不起来。

    ……

    萧律靠想象,幻想出阿月在萧瑾疏身边抵死反抗不肯被触碰的模样。

    但他在福康生辰当日,亲眼撞见了阿月被萧瑾疏亲吻。

    萧律怒不可遏的把人拽过来,用力擦拭她的嘴。

    别人怎么能碰她?

    都把她弄脏了。

    他粗鲁的举止,在看清阿月眼中浓郁的嫌恶后戛然而止。

    ……

    萧律一闭眼,就梦见楚国的事。

    后来昌禾郡主不知中了什么邪,屡屡给他送东西,还不允许旁人再欺辱他。

    他说要喝鸡汤,昌禾郡主便日复一日的送来。

    那天,昌禾郡主当着阿月的面,亲了他的脸。

    一晃的功夫,便不见了阿月的身影。

    在柴房外,萧律一眼便望见蹲在角落里失神的阿月。

    他杵了会儿,仍然没走过去。

    阿月终于感觉到有道视线在盯着自己,抬起眼眸,对上他的目光。

    她勉力挤出一抹笑容,若无其事收拾起墙边的柴,装出忙碌的样子。

    夜里,她规规矩矩守在床边,没有进被窝。

    萧律躺在床上,透过窗,望着窗外的一轮弯月,怅惘道:“我厌恶所有的楚国人,除了你。”

    阿月屏息问:“包括昌禾郡主吗?”

    “她最恶心,”萧律冷冰冰道,“淫贱娼妇,她就该得脏病死去。”

    说这些,便是想告知她,不必为昌禾郡主而心中煎熬,这实在是没必要的事。

    阿月惊了惊。

    “怎么了?”

    萧律避之不谈,沙哑道:“阿月,给我抱抱。”

    她很乖的脱衣物脱鞋袜,钻到被窝里来。

    萧律就只是搂抱着她,也能心平气和不少,不过心中有躁动,他都强行按耐了。

    阿月才小产半个月,还在养身子,这个时候不能碰。

    可哪怕是这些时日时,阿月还总是绕着他转,一日三餐,事无巨细,一切都以他为先。

    ……

    如今人不在身边,萧律只能靠着回忆来安抚自己,却依然辗转难眠。

    葫芦隔着门禀报。

    “殿下,太子召了侧妃侍寝。”

    既然册封礼未成,但东宫内外都已称呼阿月为侧妃。

    萧律浑浑噩噩去了皇宫中,跪在了皇帝面前。

    皇帝没有心软,反而一顿怒斥。

    “你要消沉到什么时候?你想把人要回来,权力才是硬道理!这口气你就憋着!等你踩在他头顶上,还愁不能得到他的女人?”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萧律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她要给别人侍寝了。

    扒着御花园凭栏呕吐的时候,他头晕目眩,往水里一头栽了进去。

    ……

    他醒过来,父皇满面阴沉的在他床边。

    “朕给你十日功夫,再放不下,朕便杀了这个妖女。”

    萧律麻木的望着屋顶,说:“不必十日,儿臣放下了。父皇,但是儿臣想见她一面。”

    皇帝凝视他良久。

    “律儿,你今夜杀了她,明日朕便废太子。”

    ……

    萧律知道,父皇说这话是真心的,没有在诓他。

    父皇犹豫着迟迟没有易储,只因他为了阿月,做尽荒谬之事。

    只要他让父皇看到割舍的决心,父皇是真能做出废太子的举动来的。

    ……

    小半个时辰后,阿月来了。

    萧律看到她脖颈处的红痕蔓延到衣襟里。

    她肤白,总是轻易揉捏便泛起大片的红,而眼下这些红想必是他的好皇兄弄出来的。

    萧律直直的看着她这双冷淡的眼睛。

    从前,她不会是这样的,从前她的眼睛总是带着沁人心脾的笑,而不是像这样黯如死灰。

    也许她早已与萧瑾疏同过房了。

    萧律想开口问,但说出口的话,语气很戾,字字凉薄。

    他每一句都是在质问阿月。

    他甚至还说:“南书月,你早晚死在我手里。”

    他想,他应该掐死她的。

    一个背弃他,不贞不洁的女人,他应该杀了她的。

    如此也称了父皇的心。

    可他的拳头握紧又放下。

    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萧律看着她背影,几度想要开口。

    怎么就到了今日的地步?

    怎么到了如今,储君之位唾手可得,那是他最想要的东西,他却不知究竟还有何意义了。

    殿宇太宽广,太森冷。

    萧律将烛火一盏盏点亮,哪怕点了再多烛火,屋子里依然那么昏暗。

    他忽而笑出声。

    阿月曾经告诉他,人只要好好活着,总有前路可以走,这人世,总归是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哪怕只是一颗好吃的果子,一锅炖得恰到好处的粥。

    但风雨后依然有风雨,路前头还是路。

    她说的恰到好处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有世情薄,只有错过。

    ……

    夜深天凉。

    该得到的从未得到,该失去的早已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