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之中。
    布洛尔站在锁链荆棘森林的中央,手腕上的锁链微微震颤,仿佛在呼应着某种古老的召唤。
    他的记忆已经完全复苏——他是守林人,秩序的维系者,而他的伴生黑雾,司洧钧,此刻正站在他身旁,黑发如夜,眸色幽深。
    "所以……"布洛尔低声道,"当年你让我消失,是为了让我避开‘芝团丸’和赛弗罗斯的争斗?"
    司洧钧轻轻颔首,指尖缠绕着黑雾,声音低沉:"守林人不能消失,但你可以重生。"
    布洛尔闭了闭眼。他想起自己被现在的父亲——瑟兰斯——从冰川深处捡到时的模样,婴儿的身躯里却藏着一个历经沧桑的灵魂。
    他投入轮回,忘却前尘,直到今日,一切才重新串联起来。
    而司洧钧……则独自承担了所有。
    他一边维持着锁链荆棘森林的秩序,一边在漫长的岁月里寻找布洛尔的转世。
    "你真是……固执得让人头疼。"布洛尔叹了口气,嘴角却微微上扬。
    司洧钧闻言低笑一声,黑雾在他周身缭绕:"彼此彼此。"
    锁链碰撞的声响如同远古的低语。
    布洛尔凝视着司洧钧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曾在晨曦微露时并肩巡视森林边界,司洧钧的黑雾缠绕着他的锁链,在朝霞中折射出奇异的光晕;
    他们在暴雨倾盆的深夜共守结界,雨水顺着司洧钧的发梢滴落,与布洛尔的血混合在一起渗入泥土。
    "记得那次极夜吗?"布洛尔突然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锁链,"你在冰崖上为我挡下那道雷。"
    司洧钧的睫毛轻轻颤动,黑雾在他指间流转:"你后来发着高烧,还非要拖着我去看极光。"
    两人相视而笑。
    那些共同度过的岁月早已镌刻进灵魂最深处,比任何契约都要深刻。
    布洛尔忽然伸手,锁链如活物般缠绕上司洧钧的手腕——不再是束缚,而是一个熟悉的、久违的连结。
    "我们会继续一起,对吗?"布洛尔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司洧钧低头看着两人交缠的锁链与黑雾,忽然想起无数个世纪前,年幼的守林人第一次向他伸出手的模样。
    他抬起眼,嘴角勾起一个真实的、不再克制的笑容:"这个世界早变样了。"
    黑雾倏然扩散,在两人周围幻化出万千星辰的投影,"我们一起去看。"
    在星辰流转的光影中,布洛尔看见司洧钧眼中映出的自己——不再是那个肩负重任的守林人,而是挣脱命运枷锁的、全新的存在。锁链与黑雾在他们之间交织盘旋,如同古老誓约的重生,又似崭新旅程的开端。
    远处,第一缕晨光穿透荆棘,将纠缠的锁链照得发亮。
    ---
    与此同时,白谛坐在高塔之上,这里古籍遍地,他凝视着窗外,漆黑的黑色建筑尖锐而耸立。
    指尖轻轻摩挲着一片干枯的茶叶。
    他的记忆也早已清晰——他并非普通的人类,而是地霖,曾经的黑噩城之龙主赛弗罗斯守护的那株白茶草。
    当年赛弗罗斯被属下背叛,濒临消散之际,将最后的王权与力量赋予了他。
    而地霖,则在守林人与阿塔莎的帮助下重入轮回,以人类的姿态继续存在。
    但赛弗罗斯并未完全消失。
    在"芝团丸"的干预下,他被封印成古神形态,游荡于轮回之中,不断寻找地霖的转世——也就是现在的白谛。
    "真是麻烦的缘分……"
    白谛揉了揉眉心,想起赛弗罗斯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睛,以及每次轮回相遇时,对方那复杂又执着的眼神。
    白谛将干枯的茶叶捏在指尖轻轻转动,窗外的黑塔尖顶刺破云层,投下细长的阴影。
    他侧头看向坐在阴影中的男人——楼寻,或者说,赛弗罗斯。
    对方修长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与黑噩城古老的战鼓声一致。
    "所以,"白谛突然开口,"我该叫你楼寻,还是赛弗罗斯?"
    赛弗罗斯的动作顿住,金色的竖瞳在暗处微微发亮。他向前倾身,阴影如活物般缠绕上白谛的手腕:"你小时候,可是叫我哥哥的。"
    白谛轻哼一声,抽回手:"那时候你可没整天用这种眼神盯着我。"他比划了一下,"就像现在这样,好像我随时会消失一样。"
    "你确实消失过。"赛弗罗斯的声音突然低沉,龙威不受控制地泄露,房间里的古籍无风自动,"数不清的轮回,每一次我都晚到一步。"
    白谛怔了怔,想起那些模糊的梦境——总有人在暴风雨夜叩响他的门扉,而每次他打开门,看到的都是一双盛满痛苦的金色眼睛。
    "这次不会了。"赛弗罗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我已经把背叛者的血脉都..."
    "停。"白谛用茶叶堵住他的嘴,"别在我面前说那些血腥事。"他无奈地叹气,"你现在是楼寻,记得吗?你是帝国的掌权者,也同时是我大哥。"
    赛弗罗斯的表情微妙地软化下来,但手上的力度丝毫未减:
    "你可以继续叫我哥哥,陛下,待你成年,"
    他的拇指摩挲着白谛的腕骨,
    "只要你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白谛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笑了:
    "占有欲还是这么强。"
    他望向窗外,晨光正穿透黑塔之间的缝隙,
    "不过...这次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看看。"
    "看什么?"
    "看看这个你找了这么多年的世界啊。"
    白谛站起身,茶叶从他指间飘落,
    "反正你现在也不是什么龙主了,我也不是那株需要你守护的茶草。"
    赛弗罗斯沉默片刻,突然从背后环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随你去哪。"他的声音闷闷的,"但要回来。"
    白谛无奈地摇头,却悄悄握住了环在腰间的手。
    高塔之外,晨光正好,将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古籍堆上,仿佛要把千年的错过都补回来。
    白谛望着窗外渐亮的晨光,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说起来,麻团、布洛尔和南菘他们......"
    "那个神性碎片。"
    赛弗罗斯——或者说楼寻,低沉地打断他,"他是'芝团丸'分离出的一部分意识,在轮回中诞生了自我。"
    金色的竖瞳微微眯起,"不过现在,他已经回归本体了。"
    白谛一怔,随即失笑:"难怪那家伙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原来是神明在做梦。"
    他转身看向楼寻,眼中带着狡黠的光,"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是会继续在一起的。布洛尔那家伙,可是连神明都敢拴住的守林人。"
    ---
    南菘站在冰川边缘,手中的泪滴宝石闪烁着微光。
    她既是水母桃花,又是阿塔莎的转世。当年阿塔莎为守护地霖结界而陨落,麻团将她的残魂与水母灵韵相融,赋予了她新的生命。
    而现在,她终于想起了所有。
    "所以……"她低声自语,"我既是水母,也是阿塔莎,而赛弗罗斯……一直在找白谛?"
    命运像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将他们所有人紧密相连。
    南菘站在冰川尽头,指尖的泪滴宝石映着极光流转。
    凛冽的风拂过她的发梢,带着远古的低语。
    她忽然明白,那些年任务中莫名的差错,那些看似巧合的相遇,都是命运织就的网——每一根丝线都精准地牵引着他们重逢。
    极光在天幕翻卷,如同阿塔莎当年挥舞的水袖。
    冰川深处传来锁链碰撞的声响,那是布洛尔与司洧钧在荆棘森林中穿行;
    风中飘来淡淡的茶香,那是白谛在古籍堆里打盹时碰翻的茶杯;
    而掌心宝石里闪烁的星光,是麻团在神祗意识深处传来的问候。
    她轻轻合拢手掌,宝石的棱角抵着掌心,微微发烫。
    原来他们走过的每一条歧路,都是通往彼此的必经之途。
    雪原上突然跃起一尾星光化作的鱼,在她眼前碎裂成四散的光点——就像当年四个在学院初遇的年轻人,懵懂地撞进彼此的生命里。
    极光突然大盛,绚丽的绿绸铺满整个天穹。
    南菘仰起头,看见光幕中浮现出无数交错的身影:
    阿塔莎在结界破碎时回望的最后一眼,水母桃花第一次浮出海面时触碰的阳光,还有现在——站在雪地里,握着所有记忆碎片的自己。
    "该回去了。"
    她对着虚空轻笑,转身时发梢凝结的冰晶簌簌落下,在雪地上拼出一朵桃花的形状。
    远处,三道光影正穿越暴风雪向她走来,锁链的轻响、黑雾的低语与茶叶的清香交织在一起,比极光更耀眼。
    命运终究将他们编织成最坚韧的绳结,足以系住流转的星辰。
    而这漫长旅途,不过刚刚开始。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