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码头的烂摊子，迈卡这次弄来的情报算不错。
骑马跟在达奇和何西阿身后，亚瑟脑子里掂量着那笔钱。
七百多块。
迈卡那混蛋还自己添了钱凑数。
交了帮里那份，剩下的钱他们三人分，到手的也算一笔小财。
一百多。
亚瑟想起上次约翰他们给驿站送货，躲了一路的骑警和巡警，到手的也就这个数。
达奇就这么走了。
没多问一句，也没给迈卡一个吹嘘功劳、表忠心的机会？
“我倒是没想到，达奇。镇上那些人的肚子，什么时候比迈卡弄来的大钱还重要了？”
达奇稍一勒马，他胯下的伯爵慢了下来。
“大钱？你的意思是，我们辛辛苦苦谈下来的驿站生意...”
“何西阿，你听到了？亚瑟觉得我们之前的努力...都不是钱了。”
何西阿轻笑一声，他的老伙计“银元”往前踱了两步，宽阔的马身隔开了两人。
“你的警徽呢，亚瑟。这世上...不缺有钱人，抢钱...亚瑟，那就像舀干大海，总有下一波浪头等着你。”
“我们就是被这浪冲到罗兹的。格雷家的黄金是假的，但达奇认为驿站生意是真的，能让我们摆脱现在这种日子。”
亚瑟还没说话，达奇口中“噢”了一声。
“要是没你...老伙计，你和亚瑟，一个都不能少。”
他松开缰绳，那只手在空中一挥。
“基兰把绞索会引去对付布雷斯韦特家，是为了我们。”
“既然我们现在是‘执法官’了，就该做点执法官该做的事。格雷家的警徽，总得为罗兹镇上那些可怜的普通人发点光，不是吗？”
亚瑟从鞍包里翻出警徽，重新挂回胸口。
“听上去罗宾汉·达奇又回来了？还是说...你只是喜欢那种眼神？他们把你当救世主的时候。”
达奇垂下的手攥成了拳，他别过头，骂了一句“死孩子”。
“你想怎么看我都行，亚瑟。但我们不能一直活在枪声和通缉令里。我想换种活法，一种...受人尊敬的活法。”
“我们这辈子，除了枪子、骂声、赏金猎人和平克顿的狗腿子，还剩下什么？我厌倦了！”
“我只想有一天，能听到别人对我说‘早上好，麦金托什先生’，而不是那句该死的‘举起手来！’”
前面两个老家伙相视一笑。
亚瑟看着他们，拉低帽檐，一段忘了许久的调子在嘴边哼了出来。
“好吧，麦金托什先生。我们一直都在。基兰说的驿站...在你脑子里跑起马车来了。”
不再满脑子都是下一票大买卖...
或许基兰的主意...大家真能换个活法。
赢基兰的钱先留着吧。
这次，他帮了个大忙。
“快到你的塔希提了，达奇。手挥低点，省得吓到那帮闹肚子的镇民。”
三人笑骂着正要驱马进罗兹。
达奇忽然勒住马，扭头盯着土路的另一头。
亚瑟和何西阿察觉到异样，也循着他的方向看去。
布雷斯韦特庄园那条路上冲出一辆带厢马车。
车轮卷起的尘土还没落下，车身已经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镇上的人闹肚子，布雷斯韦特的马车...倒不像是去请医生的。”
三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基兰。
这段时间，布雷斯韦特家的私酒生意可没少被他搅黄。
格雷家的嘴歪眼斜...跟基兰有没有关系？
应该不可能...
格雷家那么多人，当街...体面全无，基兰就算想，也没时间才对...
“阿瑟，你和何西阿走一趟教堂，把斯旺森叫上，去瞧瞧那些可怜人，别真闹出人命。”
“也留神镇上有没有码头那边追来的苍蝇。”
“我得去找利·格雷，问问镇上这帮人集体闹肚子，是不是他们两家又在互相下黑手...”
格雷和布雷斯韦特的破事，谁也别想弄明白。
到了镇口，达奇一点头，示意分头行动。
土路上，那辆布雷斯韦特家的马车颠簸着远去。
......
车厢帘子一角掀动，凯瑟琳·布雷斯韦特从缝隙中向外望，脸上满是病态的沧桑。
护卫催马跟紧了些，见车窗帘子掀着，夫人正对着风口。
他想起夫人上车时的虚弱，忙出声提醒：“夫人，当心着凉。”
护卫的提醒飘进车厢，凯瑟琳却充耳不闻。
她掀着帘角，目光落在远处。
那里的天际线正被西沉的太阳染成一片衰败的橘红。
马车在拉格拉斯的泥沼里颠簸了一路。
最后在一片雾气笼罩的木屋前停下，车轮陷进了湿软的烂泥里。
天已经全黑了。
看到凯瑟琳的身影， 酿酒的人们手忙脚乱停下活计。
他们和护卫们一起在木屋前站成了不甚整齐的两排。
裙尾在湿泥里拖出一道污痕。
她走过那些吊着胳膊的护卫，眼神没斜一下。
直到她扭头看见了那三辆空了一半的马车，一把将身边搀扶的人推开。
“人手，钱，哪样我没给你，阿尔文？现在你告诉我，我的货动不了了？让那帮臭虫给拦住了？你就是这么用我的钱的？！”
沼泽深处湿闷得厉害。
灯光昏暗，阿尔文没扣领子，一道绳疤横在他喉咙上，红得刺眼。
“夫人，这事出得太突然。那帮人是新来的，以前从没在这片地界上见过。我和副手尼克，您有印象的，为了货，差点就交代在那了，我——”
凯瑟琳一抬手，止住阿尔文的话头。
“我不想听借口。我的货一车都没送出去，阿尔文，还有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的钱太好拿了？”
头一阵发晕，凯瑟琳踉跄了一下，手撑住额头。
瞥见儿子的口袋，反手从他口袋里抽出酒瓶，拧开猛灌。
“酒交不出去，钱也收不回来！我花钱养着这片烂地，还有你们这帮废物，就是为了看你们杵在这？”
“妈妈...”巴索雷谬伸手去够母亲手里的酒瓶，凯瑟琳手腕一拧，他只抓了个空。
凯瑟琳挥开手臂，将巴索雷谬推到几步开外。
“别跟我提他们是谁！阿尔文，我的酒！你只要告诉我，怎么把我的酒送出去！”
“尼克呢，让他滚到我面前来！说，是不是我们自己人，还是格雷家的杂碎又在背后捅刀子？”
“告诉我，谁！谁把我卖了？！”
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