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银子,陈砚就在松奉忙碌起来。
先是学校的修建。
杨夫子四处讲学后,最近陆陆续续有些士子慕名来松奉。
如今也没什么好屋子能再被陈砚拿来就用,只能择一地方再修建。
按照陈砚所想,学院既要给幼儿启蒙,还要为那些想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学子进修,再来就是细化分科。
也就是说,学院需得包含小、中、高三个阶段,在一开始便要规划好。
陈砚在松奉转了两日后,选定了位于城内东边,也就是宁王私宅附近。
当初他和陆中等人为了躲避宁王追杀,逃到宁王的私宅,后来被宁王的手下将宅子轰得面目全非,已不能住人,不过将私宅拆掉后,这块地连同前面的荒地,再加后山的面积就很大,方便以后扩建学院。
为了能配合杨夫子,陈砚决定先建一部分教室与号舍。
设计图画出后,就招了人来拆宁王的私宅。
看着残破的墙被推倒,陈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宁王真有钱!
在松奉,除了奢华的宁王府外,还有一间私宅,贸易岛上还有一个奢华的宁王府,再加上贸易岛上的围墙,以及两百多艘炮船,还要养尽五万人……
真叫一个富可敌国。
跟宁王比起来,永安帝实在有些穷酸了。
不过也靠宁王打下的基础,才能让他省下不少事。
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宁王赎了点罪。
学校修建起来,必然不能指望杨夫子一人,还需再招一些先生。
更重要的,是要有一位山长。
陈砚将主意打到了他的座师之一,一代大儒何若水身上。
当年镇江的提学官就是何若水。
多亏了何若水的指点,让他进步神速,才有了后来的三元及第。
何若水听从他的提议,在镇江各乡镇教导百姓识字,后因其父去世,回乡丁忧,到如今二十七个月已过,赋闲在家。
陈砚已去了两封信,想要请他来松奉建学,可何若水始终不肯答应。
毕竟以前贵为一省提学,如今要来任一学院山长,实在是杀鸡用牛刀。
不过陈砚觉得山长一职,非何若水莫属。
杨夫子名气极大,才识卓越,让他教学必然是轻松的,若让他管整个学院的杂事,则有些太不拿夫子当人了。
可这学院是陈砚的心血之作,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交给分量不够之人,陈砚实在不放心。
何若水是他的座师,品行都了解,才学过人,又为官多年,有为官经验,任山长再何时不过。
所有陈砚屡败屡战,给何若水去了第三封信。
这第三封信乃是陈砚思索半夜后,于凌晨写完,带忙完一上午后,又拿来修改一番。
陈砚心想,若这一封再不成,他便要想法子亲自去一趟找座师何若水了。
陈三元虽多年极少写文章,写作功底还是在的,且因经历的事情多了,又常年和百姓打交道,文章已近乎白描,轻易就可触动人心。
何若水收到信看完后,便感慨道:“陈三元的文章又有进益,已达到返璞归真的境地了。”
他连着把陈砚的信看了五六遍,每看一次,就要感叹一番,心中对自己这位门生越发喜欢。
何若水入官场多年,并未有什么大的成就,后调任镇江提学官,严肃镇江学风,又费心领着下属前往乡村各处扫盲,效果显著。
而他最大的功绩,是选拔出了大梁朝第一位三元公。
当初陈砚静心苦学,追着他求指点,他虽疲倦,对陈砚如此刻苦的十分赞赏。
因此他倾尽所学,极力教导。
待陈砚入了官场,死谏徐鸿渐,前往松奉后又揭露宁王谋反,提议开海,这一桩桩无不是化不可能为可能。
何若水虽在丁忧,依旧留意。
前两次自己那得意门生给他来信,让他去松奉办学,何若水是不愿意的。
丁忧已过,他还等着朝廷起复。
可这第三封信实在说服了他。
丁忧三年,他在家乡实在闲太久了,朝廷也不知何时起复他,不如趁着任命还没来,先去松奉找点事做做,也算绑了他那得意门生一把。
打定主意后,何若水就让家人收拾行李,领其妻坐上马车前往松奉。
马车到松奉时,已是八月底,太阳毒辣,晒得人睁不开眼。
一进松奉城,松奉知府陈砚就赶了过来,将他们带去了酒楼。
接风宴吃完,师生间多年不见的隔阂一扫而空。
陈砚感慨道:“有座师来松奉建学校,加之杨夫子认先生,松奉必定能吸引大批士子前来求学。”
何若水心中一动:“是杨诏元杨夫子?”
“正是。”
何若水心中感慨,天下士子谁人不想拜在杨夫子门下?
两位三元公皆出自其门下,杨夫子早已名扬四海,天下夫子无一人敢与其比肩。
这位杨夫子竟也被陈砚拐来松奉了。
何若水看向陈砚:“怀远这是将授业恩师、座师全指使上了。”
师生师生,从来都是生依靠师,为师差遣,到陈砚这儿,反倒是学生指使起老师了。
真是倒反天罡。
陈砚苦笑:“学生势单力孤,入官场时日尚短,又无门生故吏可用,想要办成事实在难如登天,只能仰仗各位恩师能帮扶。”
师生师生,既为联盟,就要互相帮扶,他这个学生有难处,自是要求助于老师们。
他陈砚努力给恩师们提供可施展自身才学的机会。
何若水想到陈砚所做种种,感慨道:“罢了,老夫就帮你一帮。”
陈砚起身,对着何若水深深一拜,激动道:“那就劳烦恩师了!”
何若水道:“不需多礼。”
“礼不可废。”陈砚的腰弯得更狠了。
何若水便想,原以为怀远少年得志,会有些傲气,不成想竟比以前更谦虚,实在难得。
待这顿饭吃完,陈砚将他带到城东那正在打地基的大片空地时,何若水终于知道为何陈砚如此谦逊了。
“学院在何处?”
陈砚拿出一幅学院设计图,摊开递到何若水面前,道:“恩师您看,这就是因才学院的草图,中间便是我们如今要修建的学院,专供考科举者读书用,学生称其为青云学院。”
只见他手指所画那一片学院,前方是一片空地,用以学骑射、练武等,后面一排排朝阳的房屋便是一个个教室,间隔极远的第二排则是藏书楼、食堂等,再往后的三层高楼是号舍。
而这还只是一个分院,还有启蒙学院与因才学院。
启蒙学院与青云学院倒是差不多,因才学院比两个学院加起来还大许多,教室楼极多,且都是分开的一栋栋。
何若水看看纸上庞大的房舍,再看看眼前空荡荡的地面,终被气笑了。
陈砚好似没看出他的情绪,对何若水一拱手:“学院的建设就要托付给恩师了。”
“好好好,陈砚你真会使唤人。”
何若水咬牙切齿。
陈砚诚恳道:“学生只能仰赖恩师了。”
何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