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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0章 风骨纪元·序章 燃灯之民
    ——

    火契历百年,天下早无帝,唯有律在上。

    人们不再以年号纪世,而以“灯数”计岁。

    每一年春首,万州百城的灯塔齐燃,天上群星与地上火光相映,人们称之为“燃灯之岁”。

    火不再象征权威,而是象征——传承。

    ——

    这一年的风,从西境吹起。

    赤岩谷早已化作一片火稷原,原上风轮林立,数千架风轮带动着火渠转动,泵起地脉之油,输往九州。

    而在原的中央,仍立着那方石碑:

    火在人间。

    岁月磨蚀了石纹,唯那四字,依旧深刻。

    晨光初照,稷叶的露珠闪着微光,像是千万微火在地上流动。

    一群孩童从远处跑来,手中提着小油灯。

    领头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衣衫旧却干净。

    他名唤“宁策”。

    他不知自己名字的由来,只知那是母亲在旧律书上看到的字。

    每年燃灯节的第一缕火,都是由他来取。

    他跑到碑前,点燃灯芯,轻声念着祖训:“火起于掌,传于人,灭于器,续于心。”

    风一拂,灯火跳跃,照亮了他那双明亮的眼。

    ——

    他回到村里时,广场上早已聚满人。

    每家门前都挂着铜灯壶,老人、妇人、孩童皆静候那一盏“初火”。

    宁策小心翼翼地将灯火分出,传到村首的风灯里。

    风灯旋转,照亮一圈圈笑颜。

    风轮转动,火线如河,向远方延展。

    在高处俯瞰,这片山谷的火光宛若星云。

    一位白发老者望着火流,喃喃道:

    “百年前,帝君也曾在此立碑。百年后,火犹在,人未忘。”

    ——

    夜里,风更烈了。

    宁策坐在火旁,听村中长老讲“宁凡”的故事。

    他们说,那位“宁先生”,是个不戴冠的王。

    他写过《火契录》,造过“星槎”,却终弃万国荣光,归山种稷。

    他说:“凡民有约,即为天约。”

    宁策听得入神,忽然问:“那他后来呢?”

    老人微笑着摇头:“他不在了。”

    “可火在。”

    宁策低声重复那句话,手中的小灯闪了闪。

    ——

    第二日清晨,赤岩谷北方的天边亮起奇光。

    那是新建的“律塔二号”试燃。

    与昔日的风火塔不同,如今的律塔不以祭祀为用,而为照明、导航、传讯之功。

    每座律塔皆刻有“火律法章”,记载区域协约、能源分配、百业登记。

    一名身穿青袍的青年从塔底走来,腰悬律章印。

    他名为“沈言”。

    是大律院近年最年轻的主讲官。

    此行的目的,是检查西境灯火与律网的衔接。

    他在赤岩碑前驻足许久,指尖轻抚那几乎被岁月磨平的石字。

    背后的随行问道:“沈讲官,此碑可要列入重修?”

    沈言摇头。

    “碑不为美,只为记。”

    他目光深远,神情里隐约有一丝不明的敬意。

    “宁凡——若真有其人,或许便是火之初民。”

    ——

    赤岩谷向北二百里,有一处新建的“公议院”。

    那是天下各州代表轮换会议之地。

    无君无臣,唯法与民共议。

    今日,轮到“北境农司”与“格院工部”辩论新渠之事。

    农司欲扩大稷田面积,以保粮;工部则主张将部分荒地用于风渠能站,以备冬寒。

    辩论持续三昼夜,未有定论。

    第四夜,风暴突起,火渠灯线被断。

    人们在风中奔走抢修,稷田被火雨击得翻滚。

    那一夜,宁策也在帮忙,他将灯举在风中,护着大人修渠。

    火焰几度将他眉发烧焦,他却始终未放下灯。

    直至天明,风停,渠复通。

    人群散去时,有人发现,那盏灯竟未灭。

    沈言赶来,望见这一幕,低声笑道:

    “果然,火在人间。”

    他命人取灯油样本,却发现灯芯混有一种极细的黑晶粉。

    经查,那正是百年前“星槎燃料”的残渣。

    ——

    沈言陷入沉思。

    那意味着,百年前的科技仍在某处被继承、改造、延续。

    他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震动:

    这片土地,似乎仍在用自己的方式,续写“火契”。

    ——

    入夜,他在帐中读旧卷。

    那卷纸页早已泛黄,上刻的标题正是:

    《火契外编》。

    卷末仍留那句:

    “若问火何在,心即为火。”

    沈言握着书卷,久久不语。

    他忽然觉得,那“心”并非指个体,而是人群。

    火不在一人之心,而在众人之志。

    ——

    次日,他拜访宁策所在村落。

    宁策正蹲在地上,用铜片拼出一架小小风轮。

    风一起,轮旋转,带动灯火闪烁。

    沈言蹲下看了良久,问他:“你是谁教的?”

    “没人教。”少年歪着头笑,“我梦里见过,有个老爷爷在山上,也这样做。”

    沈言心中一震。

    他望向远山,风轮林立,火光如星。

    忽然有种直觉——那“老爷爷”,或许正是宁凡留下的影。

    或许,在这片风火之间,每一个发光的人,都是火的继承者。

    ——

    那天夜里,沈言在赤岩碑前留下了新刻:

    “百年之后,火未息。燃灯者,皆为民。”

    石刻未干,风起。

    碑前的火光忽然亮得刺目,仿佛天地间所有风都在助燃。

    远处的风轮一齐旋转,灯火流向天际。

    宁策仰头看去,只见漫天火光汇成一条光河,延伸向远方。

    他怔怔地伸出手,掌中灯焰与天火相映。

    那一刻,他听见风中似有低语:

    “火在人间。”

    ——

    赤岩谷火起,燃遍九州。

    百年后的“风骨纪元”,由此揭幕。

    人们不再以姓氏纪功,不再以血脉论尊,唯以“燃灯之人”相称。

    他们以火传信,以风载光,以心为律。

    火契的故事,远未终结。

    它只是换了形。

    换了人。

    换了时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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