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猛地睁开眼,一把掀开车帘!
眼角的余光只瞥见,侧面的山体,正携着万钧之势,轰然倒下!
泥石流裹挟着断裂的树木和巨大的山石,如同一头发了狂的巨兽,咆哮着冲向车队!
车厢剧烈地颠簸起来,沈禾整个人都被抛得东倒西歪。
“啊!”
谷雨和小权子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抓住车厢内壁。
前方再次传来惊呼。
“殿下!前面的路被巨石堵死了!”
太子的马车被困住了!
而他们的马车,正好处在泥石流冲击范围的最中心!
沈禾瞳孔骤缩,她看见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带着死亡的呼啸,直直砸向他们车厢的顶棚!
她脑中一片空白,连躲闪都忘了。
千钧一发之际!
“沈禾!”
一道身影猛地扑了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死死地压在身下,护进了车厢最里侧的角落。
是萧景迟!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巨石狠狠砸下,整个车厢瞬间四分五裂!
木屑纷飞,尘土弥漫。
沈禾被萧景迟紧紧地护在怀里,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待一切稍稍平息,她才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了她的脸颊上。
一滴,两滴……
她颤抖着抬起头。
只见萧景迟的手臂上,被一截断裂的木板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
那双平日里总是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睛,此刻竟是清明锐利得惊人!
里面写满了焦灼、后怕,和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纯粹的担忧。
哪里还有半分痴傻混沌的样子!
他抓着她的肩膀,声音嘶哑而急切。
“你怎么样?”
“有没有伤到哪里?快让我看看!”
沈禾彻底愣住了。
她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和那双完全陌生的眼睛。
危机似乎过去了,外面的呼喊声和雨声重新清晰起来。
萧景迟眼中的那抹清明,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再次被孩童般的惊恐和茫然所取代。
他低头,终于看见了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
“哇——!”
一声石破天惊的哭嚎响彻山谷。
“我的手!流血了!好疼啊!禾禾!我好疼!”
他像个摔破了膝盖的孩子,哭得涕泪横流,伤心欲绝。
沈禾被他哭得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
“殿下别怕,别怕,我在这里。”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从谷雨颤抖着递过来的包袱里拿出金疮药和布条。
“乖,别动,我给你包扎。”
她一边轻声安抚着他,一边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刚刚那双眼睛……
那焦急关切的语气……
是错觉吗?
不!
绝不是!
沈禾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翻涌的惊疑与探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
雨势渐小,泥泞的盘山路上,幸存的侍卫们正手忙脚乱地清理着路障,救助伤员。
太子萧景琰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而来,明黄的衣袍下摆沾满了泥污,狼狈却不失威仪。
“六弟,弟妹,你们没事吧?”
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目光落在萧景迟血肉模糊的手臂上,眉头紧紧蹙起。
沈禾已经用布条为萧景迟做了简单的包扎,此刻正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这个受了惊吓的“大孩子”。
她抬起头,迎上太子的目光,冷静地摇了摇头。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王爷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只是这伤口见了血,怕是不能再长途颠簸了。”
萧景琰闻言,面色愈发凝重。
他望向江南的方向,眼中满是忧虑。
“灾情如火,江南的百姓等不了,孤必须即刻带人先行。”
他说着,看向沈禾,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歉意。
沈禾心下了然。
她垂眸看了一眼怀里还在抽泣的萧景迟,毫不犹豫地开口。
“殿下放心赶路,臣女会留下照顾王爷。”
萧景琰有些迟疑,将他们留在这荒山野岭,委实太过危险。
沈禾语气坚定,“王爷的伤要紧,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好。”
萧景琰不再多言,当机立断。
“孤留下一队人马护卫你们,待安顿好后,立刻派人来接。六弟妹,万事小心。”
“臣女明白。”
***
半个时辰后,沈禾一行人被安置在山下村落里一处临时征用的民宅中。
屋子不大,但还算干净。
沈禾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哄着床上的萧景迟。
“殿下乖,把药喝了,喝了伤口就不疼了。”
萧景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嘴巴紧紧抿着。
“苦!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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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姐姐给我糖葫芦,我就喝!”
沈禾耐着性子,从怀里摸出一块路上备着的麦芽糖。
“先喝药,再吃糖。”
看着他皱着脸喝完药,又喜笑颜开地含住糖块的样子,沈禾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再次翻涌上来。
方才那清明锐利的眼神,真的只是她的错觉吗?
她心事重重,只觉得胸口发闷,便嘱咐了谷雨和小权子几句,独自一人走出了院子。
村子不大,处处是暴雨冲刷过的痕迹,村民们脸上都挂着愁容。
沈禾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却被村口一处破败的茅草屋吸引了。
屋檐下,几个陌生的男人正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
他们穿着粗布麻衣,像是本地的村民,可沈禾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那些人身形健硕,站姿沉稳,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戒备,绝不是普通流民或商人该有的模样。
鬼使神差地,沈禾悄悄绕到茅草屋的后方,借着一堆干草垛的掩护,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断断续续的交谈声,顺着风飘了过来。
“……太子命大,这样都没死在盘山路,大人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一个粗嘎的嗓音响起。
另一个阴沉的声音接话。
“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
“等太子到了江南,赈灾的难民那么多,乱起来,谁会注意到我们?”
“到时候,就做得像一场流民暴动,手脚干净点,别留下痕迹。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太子!
流民!
暴动!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沈禾的耳膜!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沈禾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有人要行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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