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溪自然地调整好表情,方才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阴霾仿佛只是光影下的错觉。
他步履从容地走进办公室,那只缠绕着洁白纱布透着脆弱美感的手,优雅地拿着一枚暗红色上面凸版印着玫瑰暗纹的精致信封。
“影,演奏会的邀请函。”他的声音温和依旧。
单知影的目光掠过他的手又落在那枚信封上,微微颔首。
昨夜得知母亲与姬家的关联后,柏溪生母与母亲之间可能存在的隐秘联系,其探究的价值在她心中又加重了几分。
柏溪将邀请函轻放在桌上,只是深深地看了单知影一眼,并未多作停留。
然而,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泄露了此刻心底汹涌的暗流。
走廊转角的阴影里,柏溪一手猛地撑住冰冷的墙壁,修长的手指因极度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微微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眼眸,却掩不住周身散发出的、如同暴风雨来临前般的阴郁低压。
他看见了……看见相里凛竟敢用他肮脏的唇触碰她的指尖。
那双手,那双应被奉若神明的手,怎能容他那般俗物玷污?
嫉妒和不满如同荆棘,疯狂地刺痛着他的心脏。
他紧咬着后槽牙,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偏执而疯狂的念头。
想要那双清冷漂亮的眼眸只映出他一人的倒影,想要她的世界只剩下他的声音……
为什么总有这么多碍眼的存在?学院内的,学院外的……围着她转。
但这股烦躁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苦涩的认同。
毕竟,爱上她,本就是一件如同呼吸般自然却又无法抗拒的事。
对他来说如此,对别人也是如此。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柏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恢复成一贯的温润平和。
“柏、柏部长早!”路过的干事在转角看到他,愣了一下,赶忙打招呼,心里却莫名觉得,虽然部长笑容和煦,但总有种让人后背发凉的错觉。
“早。”柏溪微笑着点头示意,优雅地与之擦肩而过。
办公室内。
单知影刚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枚暗红信封,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一步将其拿走。
相里凛将那封还带着淡淡栀子花清香的邀请函在指间漫不经心地翻转,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nbp;“单会长的行程……还真是令人应接不暇。”
单知影连眼皮都未抬,彻底无视了他的话。
“你该不会,”他咬了咬牙,忽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透着压抑的焦躁,“就因为那只手为你挡了一下,就对他另眼相看了吧?”
即便他凭借强大的自制力和自适应能力接受了单知影尚未对他动心的事实,也绝不意味着他能平静地看着其他人以各种方式侵入她心扉。
即使是,为她挡刀的方式也不可以。
“相里殿下的想象力,倒是从未让人失望。”单知影轻笑一声,手腕灵巧地一旋,便轻松挣脱了他的束缚。
相里凛脸色稍稍好了一些,薄唇紧抿,眼神变得异常深邃而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偏执,“单知影……”
“你最好,别对任何人动心。”
否则,即便不忍心……伤她分毫,他也绝对会让那个幸运儿付出代价。
语罢,他将邀请函递还到她手中,指尖递送时似无意又似刻意地擦过她的掌心,留下一抹若有似无的灼热触感,随即转身离去。
单知影看了眼他离去的背影,收回视线,利落地拆开信封。
邀请函设计极简,只有时间地点和柏溪亲笔书写的名字,但这张薄薄的卡片在外界却是一票难求,尤其是传闻此次演奏会将首演柏溪的全新作品。
她将邀请函收入抽屉,拿起一旁待处理的文件。
大赛接近尾声,颁奖典礼的最终细节还需与组委会敲定。
至于凌罗的失踪和姬回音的挑衅……待处理完手头积压的事务,她自会腾出空来“好好关照”。
夜晚,单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室内灯光映照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
单知影端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数份仍待处理的文件。
单时堰早晨的的提醒过她,家族内部那些依附于集团却不断蛀蚀根基的势力最近动作不停。
那便,是时候彻底清算了。
“明天上午,”她指尖夹着的钢笔在文件上轻轻点了点,发出规律的轻响,抬眸看向静立一旁的单临川,“依次约见所有相关部门负责人和董事……给他们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
“明白。”单临川颔首,声音平稳无波,随即冷静分析道,“王副董和他那位侄子向来同气连枝,利益捆绑过深,在他们身上耗费口舌意义不大……”
“目前最合适的突破口,是掌管采销部的李总监。”他一手轻抚下巴,眼神锐利,迅速梳理着高层间盘根错节的关系,“我前期命人收集的证据中,恰好有能直接击中他要害的材料,足以让他阵脚大乱,为我们争取主动权……”
他分析得专注投入,条理清晰,展现出对单氏内部人事与弊病了如指掌的惊人掌控力。
然而,话至一半,他突然对上单知影的目光。
那目光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探究,以及一丝若有似无、却让他心跳陡然漏拍的笑意。
单临川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略显仓促地轻咳一声,掩饰着那一瞬间的狼狈,几乎是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快速转身。
“我这就去安排通知。”话音未落,人已快步走向门口。
单知影看着他略显匆忙的背影,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缓缓加深。她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文件上,指尖的钢笔却停顿了片刻。
窗外,夜色正浓。单氏集团内部,一场无声的风暴,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