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指望一个疯子,拥有什么道德呢?
这问题本身就可笑。
道德是文明社会精心编织的绳索,用以束缚那些尚且完整、尚有牵挂的灵魂。
而他呢?
他早在童年那片狼藉的废墟里,就被亲手打磨成了一柄淬毒的刀。
父母不曾教他何为爱,世界不曾予他半分暖,他学会的生存法则只有——抓住你仅有的,用尽一切手段。
所以,当那束名为时雾的光再次照进他荒芜的生命,你怎能指望他松手?
他只会用尽扭曲的骨血将她锁紧,哪怕一同沉沦。
毕竟——
你能向一个早已在深渊里腐烂的灵魂,乞求什么光明正大呢?
他紧紧箍住怀中这唯一的光源,像一个濒死的囚徒抓住救赎。
道德?底线?
不,他只要她。
一辈子。
他装乖,卖惨,耍无赖,用尽了他能想到的所有手段。
终于,他换来了她天天来医院陪他的承诺。
黎蔟躺在病床上,只觉得讽刺又好笑。
命运仿佛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他挣扎了小半生,最快乐的日子,竟然是在这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里。
从那天起,他的世界被简单地分割成两部分:她在的时候,和她不在的时候。
每天清晨,期待便随着第一缕光一同苏醒,心脏为她即将到来的脚步声而提前雀跃。
晚上目送她离开后,他就成了最虔诚的“望妻石”,靠着那点残存的温度与回忆,数着分秒,熬过漫长黑夜,等待下一个天明。
那段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时光,竟在不知不觉间,拥有了双重魔力。
它像一束温润的光,不仅悄然治愈着他溃烂的童年创口,更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时,深深扎根,成为了后来支撑他在汪家那片绝境中,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汪家的夜,太冷了。
那是一种浸入骨髓、扼住呼吸的寒冷,比童年里任何一个被遗忘的黑夜都要漫长而绝望。
每当这时,他便会闭上眼,近乎偏执地回溯医院里的每一个片段——她推门带来的声响,她说笑时的眉眼,空气里残留的她的气息。
这点偷来的暖,成了坠入冰渊时,他咬在齿间最后一块不肯融化的浮冰。
汪家的地牢没有昼夜,只有无休止的严刑与审问。
肉体上的剧痛尚能麻木,精神上的摧折却足以碾碎一个人的脊梁。
他蜷缩在角落,血与污泥黏连着眼睫,意识在涣散的边缘徘徊——或许就这样死去,也是一种解脱。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深渊的前一刻,幽暗的牢房角落,忽然漾起一点微光。
一只灵蝶翩然浮现,双翼流淌着月华般的清辉,无声地驱散了浓稠的黑暗。
它轻盈地落在他血迹斑斑的指尖,熟悉的温暖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被血块黏住的眼睛奋力睁开。
巨大的震颤与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烈焰瞬间烧遍他濒死的神经。
阿雾姐姐……又找到他了。
在这片连死亡都成为奢侈的人间地狱里,她又一次,精准地找到了他。
这叫他……怎么放手呢?
她是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是冰渊绝境中最后的浮木,是他溃烂人生中唯一尝到过的甜。
她一次次将他从地狱边缘拉回,早已不是简单的救赎,而是成了他赖以呼吸的氧气,是他存活于世的全部意义。
她早已不是年少懵懂时的一抹心动幻影,而是深深嵌入他骨血之中的求生本能,是他荒芜世界里唯一盛开的花,是他坠落悬崖时手中紧攥的最后一根绳索。
放手?
他宁愿拖着这副残破的躯壳,在无间地狱里一同焚尽,也绝不会再松开这只手。
“鸭梨!你清醒一点!”苏万抓住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震惊与劝阻,“阿雾姐姐已经跟大张哥在一起了,你总不能……总不能去撬墙角吧?!”
“我就撬了!怎样!”
黎蔟直接挥开他的手,眼里带着一丝疯狂与偏执。
他一字一句,从齿缝里碾出来:
“我、不、要、脸!”
“我、不、可、能、放、手!”
道德?底线?在那些快要冻死、快要疼死在汪家地牢的夜里,这些东西能救他的命吗?
不能。
只有她能。
苏万瞬间噤声了,倒不是被黎蔟这番惊世骇俗的宣言说服。
纯粹是因为……他喵的!他自己心里也有鬼,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被这番话说得直发虚!
不过黎蔟压根没把他的反应放在心上。
为什么?
呵,他早就看清形势了。
围绕在阿雾姐姐身边的“竞争对手”多如过江之鲫,多苏万一个根本不算什么。
更何况,在黎蔟看来,苏万这小子心思单纯、手段稚嫩,属于竞争力垫底的那一挂,根本构不成威胁。
所以,黎蔟在内心的竞争对手名单上,毫不犹豫地就把苏万给划掉了。
自那以后,黎蔟开始见缝插针地在时雾面前刷存在感,企图将“撬墙角”大计付诸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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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十次里有八次都被时雾毫不留情地轰走。
原因无他——
“你丫的不高考了啊?!”时雾捏住黎蔟的耳朵,气得柳眉倒竖。
这臭小子在汪家补习班学了回来就真不学了??
“疼疼疼——阿雾姐姐,轻点,我知道错了嘛~”黎蔟立刻软下嗓子,歪着头配合她的动作,眼底却藏着得逞的笑意。
能让她为他着急,为他动怒,也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关注。
不过黎蔟还是乖乖地去复习了,他才不舍得让阿雾姐姐失望呢。
最终,他不负众望,考上了一所顶尖学府。只是命运弄人——这竟是无邪那家伙的母校!
此后,黎蔟一路前行。
最终竟接手了新九门第七门,成为了道上鼎鼎有名的黎七爷。
……人生当真无常。
回首望去,连他自己都感到一丝恍惚——当初那个连高中都读不下去、人生一片灰暗的少年,究竟是如何一路跋涉,走到了今天的?
思绪被眼前人打断。
黎蔟回过神,将盛满晶莹果肉的小碗推过去,脸上扬起澄澈的笑意:“阿雾,吃葡萄,我都剥好了。”
时雾自然地从他掌心接过,吐籽时才后知后觉地抬眼,狐疑道:“你现在是老大不叫也就算了,怎么连‘姐姐’都不肯叫了?”
黎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眼底漾开一片温柔而隐秘的涟漪。
——因为,我早已不想只把你当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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