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森林深处，地面厚厚的腐叶散发出经年积累的霉败气味。王小仙一行在林间穿行，脚步放得很轻，踩在绵软的苔藓和落叶上几乎无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未愈的疲惫，但眼神却比三天前刚从石屋出来时锐利了许多。

    “汪呜……打斗声在左前方十八里，距离没变，但强度在减弱。”黑爷走在队伍最前，四只爪子踩在湿滑的地面稳稳当当，幽蓝眼珠警惕地扫视四周，那双谛听之耳微微颤动，“尸煞宗死了三个，林昊天那边也倒了一个，是青玄宗弟子。现在林昊天和尸煞老人亲自对上了，剑气对尸气，动静不小。”

    王小仙点点头，右臂袖口下的因果幽冥臂金纹微微发烫，与怀里的六块碎片产生着持续而平缓的共鸣。他能感觉到，随着不断深入这片森林，空气中那股混乱、古老、夹杂着血腥与杀伐的气息越来越浓。四周的树木也变得更加畸形，有些树干上甚至能看到深深嵌入的、早已锈蚀的兵刃碎片。

    “咯哒……因果线在向打斗方向汇聚，很乱，很急。”鸡哥蔫头耷脑地蹲在黑爷背上，小眼睛里的金红光芒扫过前方，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因果之线在它眼中如同纠缠的蛛网，“尸煞宗的人身上缠绕着很深的‘死怨因果’，是被他们炼化的尸骸残留的怨恨。林昊天那边，‘宗门因果’和‘个人恩怨因果’交织，其中有一道特别粗的因果线……连着小仙你。”

    “正常，林师兄可一直惦记着我呢。”王小仙咧嘴一笑，随手拨开一丛垂到面前的、长满倒刺的藤蔓，“不过眼下，他应该更惦记尸煞老人手里的东西。鸡哥，能看到那处废墟下面到底是什么吗？”

    鸡哥眼中金红光芒凝聚，努力穿透层层林木和地面，看向十八里外。

    “看不太清，有很强的禁制阻隔，因果线被扭曲、打乱了。但能感觉到……很古老，很庞大，像是一座被埋在地下的宫殿或者要塞。入口处有破损，禁制泄露的气息带着……金铁杀伐之气，还有淡淡的药香。可能是上古某个宗门或者军团的驻地。”

    上古宗门遗址？

    王小仙眼睛一亮。这种地方，往往意味着机缘，也意味着危险。

    “加快速度，别等他们打完了咱们才到，那多没意思。”王小仙脚下步伐加快，身形在林间如灵猫般穿梭。苏清寒几人默默跟上，各自保持警惕。

    又前行了约莫十里，打斗声已经清晰可闻。剑气破空的尖啸，尸煞之气翻涌的嘶鸣，法器碰撞的巨响，以及不时响起的惨叫声和怒吼，混杂在一起，在寂静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停。”王小仙抬手，众人立刻止步，藏身在一片半人高的、泛着幽蓝荧光的蘑菇丛后。

    透过蘑菇丛的缝隙向前望去，前方大约三百丈外，是一片相对开阔的乱石滩。滩涂中央，果然散落着大量坍塌的巨石建筑残骸，隐约能看出曾经是某种宏伟建筑的基座。此刻，乱石滩上已是狼藉一片。

    左边，是林昊天一行。加上林昊天本人，还站着四个青玄宗弟子，个个带伤，气息不稳，但站位依旧保持着剑阵雏形，剑气隐隐相连。林昊天一身白衣沾满了灰尘和血迹，但手中长剑依旧雪亮，剑气冲霄，眼神冰冷如霜，正与对面一道佝偻身影对峙。

    右边，是尸煞宗。人数比林昊天这边多，还站着七个，但个个脸色惨白，眼中鬼火跳动，显然消耗也不小。地上躺着三具尸煞宗弟子的尸体，以及两具被斩碎的炼尸。为首者正是尸煞老人，他手中的白骨幡幡面破损了一块，但散发出的阴冷死气依旧令人心悸。

    两拨人中间的空地上，还有一具身穿青玄宗服饰的尸体，胸口被一只骨爪洞穿，死不瞑目。

    显然，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双方都付出了代价。

    “林昊天，交出‘剑符’，老夫可以让你的人活着离开。”尸煞老人声音嘶哑，眼中幽绿鬼火盯着林昊天手中握着的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暗金、表面有剑气纹路流转的令牌。

    “剑符是我青玄宗前辈遗物，岂能交予你这等邪魔歪道？”林昊天冷笑，手中长剑微微抬起，“倒是你，若肯交出那株‘阴魂草’，本公子可以考虑留你全尸。”

    “桀桀桀……小子，死到临头还嘴硬。”尸煞老人阴笑，“你以为就凭你们几个残兵败将，能挡住老夫的‘百鬼夜行幡’？”

    “你可以试试。”林昊天眼神一寒，不再废话，长剑一振，率先出手！一道青色剑气如长虹贯日，直刺尸煞老人面门！他身后四名弟子也同时结阵，四道稍弱的剑气从不同角度袭向尸煞老人周身要害。

    “百鬼出！”

    尸煞老人厉喝，白骨幡重重一顿！幡面破损处黑气狂涌，凝成数十道张牙舞爪的厉鬼虚影，尖叫着扑向袭来的剑气！同时，他身后七名弟子也催动炼尸，配合厉鬼，朝着林昊天等人扑去。

    乱石滩上，顿时剑气纵横，鬼影重重，再次陷入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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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呜……林昊天的剑气比之前更凝练了，但后力不足，胸口有一处暗伤，是三天前被尸煞老人的‘蚀骨阴风’所伤，未愈。”黑爷耳朵微微转动，精准地捕捉着战场每一处细节，“尸煞老人的白骨幡主魂受损，威力只有全盛时七成，但他腰间那枚骨珠在悄悄吸收战场死气，在酝酿什么阴毒法术。”

    “咯哒……那枚‘剑符’是钥匙，上面的因果线和废墟地下破损的禁制核心相连。”鸡哥眼中金红光芒闪烁，“阴魂草’就在废墟东侧三十丈那块断碑下，被一道简单的隐匿阵法覆盖，但药龄至少三百年，对神魂滋养有奇效。另外……废墟西侧五十丈，那堆乱石下面，埋着一具完整的、穿着古老制式甲胄的尸骸，尸骸手里握着一柄断剑，断剑上有很微弱的空间波动。”

    钥匙，灵草，还有疑似古修遗骸和法器？

    王小仙摸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这趟没白来，林师兄和尸煞老人都挺能找东西啊。

    “小仙，咱们现在插手？”凌无双低声问道，握着厚背砍刀的手微微发紧。他虽然右臂还缠着绷带，但战意已经燃起。

    “不急。”王小仙摇头，笑容狡黠，“让他们再打一会儿，等两败俱伤了，咱们再出去‘劝架’。记住，咱们的目标不是杀人，是……拿东西。剑符和阴魂草都要，那具古尸和断剑也看看。黑爷，鸡哥，盯紧点，看看周围还有没有‘黄雀’。”

    “汪呜……暂时没有，但东北方向十里外，有很轻微的灵力波动，像是有人在快速靠近，人数不多，两三个，气息很隐蔽。”黑爷耳朵转向东北。

    “咯哒……西南方向地下，有东西在‘苏醒’，很慢，但气息在增强，带着浓烈的战场杀伐和怨念，可能是被这里的战斗惊动的‘战场英灵’。”鸡哥也看向西南地面，小眼睛里金红光芒闪烁。

    王小仙眉头微挑。果然，这遗迹里危机四伏。

    战场中，战斗越发激烈。

    林昊天剑法凌厉，青玄九剑施展开来，剑气如网，将尸煞老人牢牢锁住。但尸煞老人经验老辣，白骨幡舞动，厉鬼呼啸，配合身法，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杀招，同时阴毒的法术不时袭向林昊天胸口的暗伤。

    “噗！”

    一名青玄宗弟子被一具铁甲炼尸扑中，肩膀血肉模糊，惨叫着倒地。几乎同时，一名尸煞宗弟子也被林昊天一剑削去半边脑袋，红白之物四溅。

    双方都杀红了眼。

    “就是现在！”尸煞老人眼中鬼火暴涨，腰间那枚吸收了足够死气的骨珠猛地炸开，化作一片浓郁的、带着刺骨阴寒和强烈腐蚀性的灰黑色雾气，瞬间将林昊天笼罩！

    “蚀骨阴煞雾！林师兄小心！”一名青玄宗弟子惊叫。

    林昊天脸色一变，急催剑气护体，但灰黑雾气无孔不入，疯狂侵蚀着他的护体剑气和肉身，胸口那处暗伤更是传来钻心刺痛，让他动作一滞。

    “死！”

    尸煞老人抓住机会，白骨幡如毒龙出洞，幡尖凝聚一点惨绿幽光，直刺林昊天咽喉！这一击蓄势已久，快如闪电，歹毒无比。

    林昊天眼中闪过一丝惊怒，想要闪避已然不及，只能咬牙横剑格挡。

    “铛——！！”

    白骨幡狠狠刺在长剑上，爆发出刺耳的金铁交击声！林昊天闷哼一声，连退七八步，嘴角溢血，长剑嗡鸣不止，险些脱手。尸煞老人得势不饶人，白骨幡再挥，数十道厉鬼虚影尖啸扑上！

    眼看林昊天就要被厉鬼分尸——

    “汪呜！林昊天怀中有一张‘小挪移符’，灵力已注入，但激活需要半息，他现在的状态撑不住！”黑爷急吼。

    “咯哒！尸煞老人右肋下三寸，有一处旧伤，是他本命炼尸反噬留下的，防御最弱！”鸡哥喊道

    王小仙眼中精光一闪。

    “就是现在！”

    他身形如鬼魅般从蘑菇丛后掠出，右臂袖口下因果幽冥臂金纹骤亮，左手抬起，食指中指并拢，对着尸煞老人右肋下三寸那处旧伤，凌空一点！同时，口中发出一声怪叫：

    “哎呀！林师兄！小弟来助你！”

    “因果牵引，旧伤引动！”

    “嗤——！”

    一股无形的因果之力，如细针般刺入尸煞老人右肋旧伤！

    尸煞老人浑身剧震，右肋旧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本已沉寂的反噬之力竟被强行引动，在他体内一阵乱窜！他惨哼一声，刺向林昊天的白骨幡轨迹顿时一偏，威力大减。

    而林昊天，在听到王小仙声音的刹那，眼中先是闪过惊愕，随即是更深的忌惮和怒意，但他反应极快，趁着尸煞老人受创、攻势稍缓的间隙，猛地捏碎了怀中小挪移符！

    “嗡！”

    白光一闪，林昊天的身形凭空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三十丈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厉鬼扑击。

    “王小仙！”尸煞老人捂着右肋，眼中鬼火死死盯向突然出现的王小仙，声音怨毒，“又是你！”

    “前辈，好久不见，您这伤……还没好利索呢？”王小仙咧嘴一笑，落在乱石滩上，苏清寒、顾长生、凌无双、赤灵儿、黑爷鸡哥也相继现身，呈半圆之势，隐隐将尸煞老人一方围住。

    “王小仙！你果然没死！”林昊天在三十丈外站稳，擦去嘴角血迹，眼神冰冷地看过来，“怎么，想渔翁得利？”

    “林师兄这话说的，多见外。”王小仙笑容不变，“小弟刚才可是救了师兄一命。要不……师兄表示表示？比如，把那枚剑符给小弟瞧瞧？或者，告诉小弟那阴魂草在哪儿，小弟帮师兄取了，分师兄一半？”

    “你休想！”林昊天握紧剑符，眼神更冷。他身后的四名弟子也紧张地握紧兵器，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王小仙一行。

    尸煞老人更是气极反笑：“好！好得很！你们两个小辈，竟敢把老夫当猴耍！今日，你们谁也别想走！”

    他白骨幡再挥，剩余的厉鬼和炼尸调转方向，竟同时锁定了王小仙和林昊天两方！显然，王小仙的突然插手，让他彻底暴怒，打算无差别攻击了。

    “汪呜……西南方向的‘东西’醒了，正在快速靠近！距离五里！”黑爷急声提醒。

    “咯哒……东北方向那两三人也到了三里外，停下了，在观望。”鸡哥补充。

    王小仙扫了一眼剑拔弩张的尸煞老人和林昊天，又感受着西南方向那股越来越近的、充满杀伐怨念的恐怖气息，咧嘴笑了。

    “看来，咱们的客人，越来越多了。”

    他顿了顿，看向林昊天和尸煞老人，笑容灿烂。

    “两位，还打吗？再打下去，恐怕真要便宜别人了。”

    林昊天和尸煞老人脸色同时一变，显然也察觉到了西南方向那股毫不掩饰的、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正在逼近。

    那气息之强，远超金丹圆满，甚至……隐隐触及了元婴门槛。

    是这片上古战场遗迹中，真正的“主人”之一，被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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