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众将被易小川的气势所慑，也知道军情如火，齐声应命，迅速转身出帐安排。

    易小川走到帐外，望着匆忙集结的部队，心中思绪如潮。他很快彻底想通了高要的意图和面临的巨大风险。是的，高要这一步棋，的确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自己和项羽都吃了一个闷亏。但此计的风险同样高到令人窒息。

    放弃了近在咫尺的阳平关屏障，选择长途奔袭咸阳，意味着高要的军队将彻底成为一支孤军。他们失去了稳定的后勤补给，暴露在广阔的平原之上，随时可能被速度更快的楚军骑兵追上并包围。即使咸阳守军出城接应，以目前楚汉双方的总体实力对比，高要联军依然处于绝对的劣势。

    “高要啊高要，你果然是个疯子……”易小川喃喃自语，眼中却燃烧起熊熊的战意，“但这一次，你的赌博，注定要输！传令前锋轻骑，不惜马力和体力，给我咬住高要的后队！全军随后跟进，目标——咸阳方向，全速前进！

    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血色，如同此刻南境军士卒们紧绷的心弦。高要勒住战马，回望身后蜿蜒如长蛇的队伍。连续数日的急行军，早已人困马乏，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求生的火焰，以及对他们这位临危不乱的主将的信任。

    “将军，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已按您的吩咐，集中弃置于前方三处岔路口。”副将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执行命令却毫不含糊。

    高要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被舍弃的营帐、破损的甲胄，甚至还有少量刻意留下的、印有不同部曲标识的旗帜。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很好。记住，丢弃的位置要讲究，痕迹要做得逼真，尤其是通往西北和东北方向的那两条小路，要多‘点缀’一些，要让楚军的斥候看到，以为我们分兵多路，意图难测。”

    这就是高要的“轻装简行”之外的另一重谋划——故布疑阵。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面对一支目标明确、直奔咸阳的军队，这种小把戏或许效果有限，敏锐的指挥官很容易识破这是障眼法。但此刻，情况已然不同。高要深知，自己之前那手“反向突围”，已然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易小川和项羽的心里。他们连续两次在高要手上吃了大亏：一次是伏击战中的狼狈，一次是被轻易骗过、扑空阳平关方向的羞辱。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高要低声自语，眼神中透着了然。对于刚刚吃过亏的对手来说，疑虑会像野草一样疯长。当他们追上来，看到这些刻意留下的、指向不同方向的痕迹时，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认为，高要攻打咸阳仍是虚招，真正的目的是隐匿起来，等待楚军主力被引开后，再杀个回马枪，重返阳平关？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更大的陷阱，意在引诱他们分兵，然后逐一击破？

    这种不确定性，正是高要想要的结果。他不需要完全骗过易小川，只需要在他的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让他“不敢赌”。只要易小川一犹豫，追击的步伐就必然放缓。他必须派出大量的斥候，像梳子一样仔细排查每一条可疑的路径，确认主力真正的去向。而这探查、汇报、决策的过程，消耗的正是高要此刻最需要的东西——时间。

    “我们的目的，不是打败他们，是跑过他们。”高要曾对麾下将领如此解释，“每拖延敌军一个时辰，我们距离咸阳就近一步，生还的希望就大一分。”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高要所料。易小川率领的楚军骑兵，凭借速度优势，很快便追近了。但当他们的先锋斥候将发现多处行军痕迹的消息传回时，易小川的中军帐内，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地图摊开，几条岔路被醒目地标记出来。易小川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若是放在从前，那个自信满满、笃定高要只会耍些小聪明的易小川，或许会对此嗤之以鼻，判断这是高要的垂死挣扎，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通往咸阳的大路全力追击。

    但现在……接连的失利像冷水浇头，让他那份固有的自信出现了裂痕。他变得谨慎，甚至有些疑神疑鬼。高要这个人，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他的思维诡诈难测。万一呢？万一这又是他的诡计？如果自己判断错误，贸然追击，结果再次扑空，而高要却趁机溜回阳平关，或者从别的方向给予楚军一击，那后果……项羽那边会如何看他？楚军将士会如何看他？

    “不能再错了……”易小川心中有个声音在警告他。这种压力，不仅来自他自身，也无形中传导给了下面的将士。基层的军官和士兵们刚刚经历了一场败仗，心有余悸，在行军时自然会更加小心谨慎，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格外敏感，这种集体心理下的行军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

    “派出三队斥候，每队五十轻骑，分别沿着西北、东北以及正北方向仔细探查！主力……暂缓行进，等待确切消息！”易小川最终还是下达了这个保守的命令。他不敢再用整个大军的命运去赌高要的意图了。

    这道命令，意味着至少半日的时间被浪费在了侦查和等待上。而这宝贵的半日，正是高要的军队拼命争取来的生机。

    楚军毕竟是精锐，尤其是易小川所部的骑兵，机动性极强。即便被拖延了半日，他们重新确定方向后，追击的速度依然惊人。高要虽然竭尽全力，甚至想过是否要留下一部分断后部队，阻滞追兵。

    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果断否决了。断后，意味着分兵，意味着牺牲。在目前兵力已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再分兵无异于自断臂膀。更重要的是，一旦留下明显的断后部队，就等于明确告诉了易小川：我高要主力就在前方，而且身边兵力空虚，你快来追！这反而会刺激楚军不顾一切地加速追击，最终可能导致更快的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