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佳酒楼，宴会厅外。
许知泉手里还端着那杯酒：“什么事？”
方骏仍旧面无表情，但眼神中还是透出些焦灼：“吴永铭……”
许知泉：“怎么了？”
方骏没有回答，而是把手机上的一条信息，给许知泉看了眼。
许知泉眼睛眯了眯，终于也神色凝重起来。
他把杯子里的半口酒喝掉，沉吟了下开口道：
“吴永铭应该没有问题。
他做事情非常讲原则，连跟我们吃饭都小心翼翼，我送的茶叶他都不收的……
那些所谓‘原则性问题’，他是不可能犯的。”
方骏：“我刚打电话问了声，说是光举报材料就有上百页。
他没问题，那就是有人故意搞他。”
许知泉想了想：“现在什么情况知道吗？”
方骏：“目前具体细节还不知晓，但人已经去接受调查了……
不知道市里面，明天会不会有公开的消息出来。”
许知泉又琢磨了下，低声说道：
“吴永铭是个好领导，但有时候做事情，看上去温和舒缓，但其实还是雷厉风行的。
终究难免会得罪些人的……”
方骏：“我现在担心的是，‘晨风’会不会被波及。”
许知泉一言不发，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叼在了嘴上。
他摸了一圈没找到打火机，方骏却从裤子口袋掏出一个，帮他把烟点上了。
许知泉嘬了口烟开口道：
“我们更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方骏嘴唇动了，欲言又止。
却还是把话憋了回去，又用力点了点头。
……
许晨的“生日宴”还是非常热闹。
到了后半程，好些人已经醉了两轮。
许晨倒是没敢喝多少酒，其间也拿可乐权当是红酒了。
另外赵峰坐在旁边，席间也帮“晨哥”挡了几大杯下来。
……
晚宴散去时，也已经是八点多了。
送完了客人，许知泉揽着儿子肩膀，笑呵呵站在一楼抽烟。
黑色的奔驰S、本田奥德赛停在了身前，司机分别是李锐和方涛。
许知泉拍了拍许晨的肩膀：
“让李锐先送你回家，老爸还得去公司处理点事情。”
许晨：“这么晚了……”
许知泉呵呵笑了笑：“有点急事。”
说着，老许便先推着许晨，上了那辆奔驰S的后座。
……
澜山溪谷。
车子缓缓开进了大门。
许晨在后座忽然开口道：
“李锐，带我去公司吧。”
李锐轻踩了一脚刹车：“啊？”
许晨：“我也睡不着，去看下我爸在鼓捣啥，晚上跟他一起回来。”
李锐：“好。”
……
……
“晨风科技”总部，8楼董事长办公室。
烟雾缭绕，其间是许知泉、方骏、杨从新三人。
这三人是“晨风科技”真正的创始团队，而方骏老师和杨主任，也才是许知泉最信任的两个人。
三人正合计着事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都愣了愣，心想这么晚了会是谁。
门被推开，许晨走了进来。
“你怎么跑这来了？”许知泉开口道。
许晨径直走过去，拉了一把椅子挨着坐了：
“到底什么事？”
方骏和杨从新一言不发，都转头看了眼许知泉。
许知泉犹豫了下，摁灭了手中的烟头，开口说道：
“吴永铭的事……
说是今天开了内部会议，他暂时需要接受一些审查。”
许晨：“……”
许知泉：“方骏老师这边最早有消息，我刚刚也从其他地方确认了一下。”
许晨：“跟我们有关吗？”
许知泉：“我们都是清清白白、规矩做生意的。
不过现在担心的，是有人故意搞吴永铭……
而不能排除的一种可能性是，有人也同时在故意搞‘晨风科技’。”
“……”
方骏面无表情，开口说道：
“据说举报材料上百页，经济、生活问题都有。
当然所谓的‘举报材料’，也可能只是个幌子。
吴永铭原本就是主导市里的民营经济建设的，而‘晨风’现在是天城最大的民营企业，更是在吴永铭的一路支持下起来的。
所谓的‘审查’，‘晨风’也基本上是避不开的。”
杨从新扶了扶黑框眼镜，清了清嗓子说道：
“咱们不怕查！”
方骏：“我们自然经得起查。
不过担心的是，有人用‘查’的名义，干扰咱们的正常生产经营。”
她顿了顿，“现在咱们的财务状况，是经不起停工太久的。”
杨从新愣了愣，面色瞬间难看起来：
“停工？
这……不至于吧？”
许知泉又叼上了一根烟：
“要做好极端情况的心理准备……”
方骏面无表情，又欲言又止。
许知泉：“先等消息，应该很快。
我相信吴永铭的为人，组织也会还他一个清清白白，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如果真有人想动‘晨风’，我也很好奇会是谁了。”
杨从新眉头皱起：
“如果不止是因为举报信的话，能够动吴永铭的人，可就不一般了。”
他把手上的烟点上了，开口接着道：
“还好把‘晨风’和‘燃冰’、‘晨鑫’已经做了些财务隔离。
这事情还是多亏了方骏老师，一年前就有这个远见。”
杨从新：
“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吴永铭的事，也不一定非得牵扯到‘晨风’吧？”
许知泉抽了口烟：
“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
……
第二天2月15号，星期五。
原本吴永铭要出席的一个活动被无故取消了，自然引来了诸多的议论。
而一些内部的消息也渐渐渗透了出来，但G方的公告始终没有发出。
按照方骏的消息，但凡有类似“公告”出来，各种调查基本上都板上钉钉了，也就没了回旋余地。
只有“消息”而没有“公告”，便是最好的状态。
方骏还专门提醒许晨，先不要私下跟吴霏霏联系。
许晨并不完全明白其意，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但想起吴霏霏，还是忍不住有些忧虑。
想来她的状态心绪，必然好不到哪里去。
吴霏霏应该也在天城过寒假，那么家里的事情必然也是完全知晓的。
下午的时候，许知泉和方骏一起出发去省城了。
说是有些原定的年后拜访要去做，都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推进。
……
……
所谓“墨菲效应”，是说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性，那么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终究会发生。
周一，晨风园区。
职工们刚刚到班，却立刻收到了临时“停产放假”的通知。
所有人的不明所以，也忍不住议论纷纷。
毕竟这才过年之后开工不久，而所有人也都知道，现在“晨风电动车”在北方畅销，可正是热火朝天大干一场的时候。
但晨风厂区还是沿袭了“老光明厂”半军事化的管理作风，当杨主任明确下达了指令，大家也便返身回去。
只不过对于何时“复工”，杨主任似乎也没给明确答复，还是让有些人生出些不好联想……
许知泉已经去了市里。
他是昨天傍晚乘车返回天城的，但还没来得及着家，便被安排来的一辆车子接走了。
上车之前，他给许晨发了条信息，便只有一句话：
【不要担心，好好过寒假】……
而在当天的中午，一个“联合工作小组”便入驻了“晨风科技”。
而从工作小组的构成和出示的文件上，可知需要“审查”的项目繁复，涉及所谓经济问题、审批问题、安全问题，甚至是消防问题等等。
“晨风科技”内部，由杨从新牵头与“联合工作小组”的对接，并提供一切必要的配合。
杨从新是工作小组指定的对接人，同时也是许知泉建议的人选。
杨主任是“老光明厂”出来的人，也是“晨风科技”最早的团队之一，同时对公司里的各部门人员都很熟悉，由他来主导确实比较合适……
许晨呆在“澜山溪谷”的家中，此刻没了许知泉的消息，想来老许的手机也已经被收走了，不方便联系。
他又给方骏老师发了信息，问了两句园区的情况。
方骏也只是简单回复：
【我们都在配合工作小组，你先不要来。】
她说的是“不要来”，而不是“不用来”。
这种强烈的指向性，却令许晨还是稍稍有些不安。
……
……
下午。
晨风总部大楼，8楼。
“财务办公室”，就在老许“董事长办公室”的旁边，坐北朝南。
这毕竟是“财神爷”呆的地方，据说方位风水，都是整个园区里最好的位置。
此刻，“财务办公室”中气氛有些诡异。
财务部的谷学伟、蒋晓珍等四个年轻人，正在配合“工作小组”整理和提供财务账目资料。
方骏自然也在其间，有些高等级的账目资料和信息，也只有她本人有权限经手。
“工作小组”一行三人走了进来。
一位皮肤黝黑、嘴唇很薄的女工作人员看了看，开口道：
“你们财务这边能不能快一点？！就差你们这的资料了。”
言语丝毫没有客气。
谷学伟摆出个笑脸：
“窦主任，咱们财务这确实资料比较繁杂，需要点时间。”
那位“窦主任”皱了皱眉神情不喜：
“搞不过来就加人手，你们财务这里，是需要重点审核的！”
谷学伟尴尬的笑了笑，也没再开口说什么，低头又忙了起来。
窦主任瞥见坐在一旁的方骏，见也是个年轻小姑娘，瞬间心生些不喜：
“不是人手不够吗？怎么还有个闲在这里的？”
谷学伟和蒋晓珍同时愣了愣，她俩想要解释，却慌乱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方骏始终面无表情。
她抬头瞅了眼这位“窦主任”，却不声不响把二郎腿翘了起来，端起桌上的茶杯，悠闲喝了一口。
那位“窦主任”瞬间怒气上脸，却又压下了些情绪，转头对身边人道：
“杨从新呢？把他给我叫过来。”
而正当此时，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从外面小跑了进来，穿着也是“工作小组”的制服。
他小眼睛目光扫过场间情形，先远远地给方骏赔了个笑脸。
又赶紧走到“窦主任”身旁，低声言语了几句。
那位“窦主任”听了听，却是瞬间面露惶恐讶异。
而她旋即又转换了面目，黝黑的脸上堆出个笑脸，轻柔细语开口说道：
“原来您就是方骏老师……”
方骏没有言语，兀自端坐喝着茶水。
窦主任面露尴尬，又陪了个笑脸低声道：
“方骏老师，有您在这把关就没问题了。
麻烦您……帮忙配合。”
方骏还是一言不发。
窦主任又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返身带着那三四人先出去了。
……
“她就是方家的那位？怎么这么年轻啊？”
“她怎么还在财务室干活呢？不是公司高层吗？”
“我还是先跟王主任报备一下去，别让他回头难看了。”……
“方家的那位，是谁啊？”
“不该问别问……”
……
……
转眼便是三天时间过去。
20号的下午，焦躁等在家中的许晨，终于收到了父亲许知泉发来的一条消息。
老许已经出来，李锐正开车载他回公司。
给许晨发信息，自然也是报平安的。
许晨看过，还是长长舒了口气。
虽然还没有“明确结论”，但类似这种审查，但凡人能出来便是没事了。
……
傍晚时分，金丰商务大厦的办公室。
这边的办公室还在使用，目前是作为“东晨股份”和“晨鑫苗木”的办公总部。
许晨的四叔许知林，也偶尔会在这边接待些客户。
许晨赶到的时候，许知泉、方骏两人已经到了正在会客室。
杨从新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但因为要配合“工作小组”那边，还留在“晨风园区”没有过来。
会客室。
许知泉泡了壶普洱，给方骏倒上了一杯。
许晨推门而入：
“爸，没事吧？”
许知泉呵呵笑了笑，抬手招呼着儿子坐下：
“能有什么事？正常流程而已，我也是配合人家的工作……”
许晨挨着方骏，坐在了老许的对面。
他抬头看了眼亲爹，老许还是那副笑呵呵、轻松随意的模样。
但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许晨觉得老许已经像是瘦了一圈下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