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听筒里传来刘志伟低沉的声音:“小岩,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一定乱成一团。但你得信我一句??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尚阳刚传来的视频截图发了过去??模糊的夜色中,林方阳蹲在车底,手中扳手微闪,刹车油管正被拧开。紧接着,我又把那张写着“你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个雨夜吗?”的纸条拍下,一并发给了他。
过了足足半分钟,刘志伟才开口:“这视频……是从哪儿来的?”
“匿名快递。”我声音冷得像冰,“你说呢?”
“卫福。”他吐出两个字,语气笃定,“只有他知道这个秘密,也只有他敢在这个时候翻出这桩旧案。”
“所以你是承认,这件事是真的?”我反问。
“我不是承认,我是告诉你事实。”刘志伟叹了口气,“林方阳确实动了你父亲的车。但他不是凶手,他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我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当年你父亲出事前一周,曾接到一封密报,说有人要对他下手。线索指向一个叫‘黑闸门’的地下组织,而这个组织的背后金主……是谷爷。”
我猛地抬头,仿佛被人当头一棒。
谷爷?云梦迪的丈夫?恒运集团的奠基人?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我爸和谷爷是生死之交!他们一起打下丰江半壁江山!”
“可权力面前,没有永远的朋友。”刘志伟语气沉重,“你父亲察觉到谷爷在暗中布局吞并周家产业,尤其是那批古玩藏品??据说是明朝皇室流落民间的秘宝,价值连城。你父亲准备向省厅举报,结果……就在出发前一天晚上,出了车祸。”
我呼吸急促,手指紧紧掐住桌沿。
“林方阳那天喝多了,在停车场碰到一个神秘人。那人给了他五万块,让他‘检查下车况’,说是担心兄弟安全。林方阳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可他根本不懂机械,只是胡乱拧了几下,没想到正好松开了刹车油管。”
“然后呢?”我声音发涩。
“等他酒醒,发现车出了事,整个人都崩溃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自首,但我拦住了他。”刘志伟顿了顿,“那时候我还是个小警员,负责现场勘查。我发现刹车系统被动过,但痕迹很新,不像专业杀手所为。我就悄悄查了监控,看到了林方阳的身影。我本想抓他,可当他跪在我面前哭着说出真相时……我犹豫了。”
“所以你包庇了他?”我冷笑。
“我不只是包庇他。”刘志伟声音低沉下来,“我是意识到,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林方阳不过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傻瓜。真正策划这一切的,是谷爷身边的一个心腹??柳静的表哥,陈砚舟。”
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过。
“陈砚舟三个月后死于一场车祸,车辆自燃,尸骨无存。官方记录是意外,但我查过,那辆车的GPS最后定位是在通往边境的一条废弃公路。而且……”他停顿了一下,“他在死前,给我的私人邮箱发了一封加密邮件。里面只有一句话:‘替我照顾好妹妹。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浑身一僵。
柳静?卫福的妻子?云天的生母?
“你的意思是……陈砚舟是柳静的哥哥?他做这些,是为了帮妹妹上位?”
“没错。”刘志伟缓缓道,“柳静当时只是个普通会计,陈砚舟却野心勃勃。他想借谷爷之力往上爬,但谷爷迟迟不肯重用他。于是他就铤而走险,策划了这场‘清障行动’??除掉你父亲,让你家陷入混乱,再让谷爷顺势接管周家资产。作为回报,谷爷承诺提拔他为副董事长,并安排柳静进入核心管理层。”
我听得脊背发凉。
原来十年前那场车祸,竟牵扯出如此庞大的阴谋网。
而最讽刺的是??林越成的父亲,竟是亲手毁掉我父亲性命的人。
可笑的是,如今林越成却因恐惧而投诚于我,跪地求救;更可悲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父亲曾犯下何等罪孽。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我质问。
“因为证据不足。”刘志伟苦笑,“陈砚舟死后,所有线索中断。谷爷很快也病逝,事情不了了之。而林方阳……他余生都在赎罪。他把你当成亲儿子一样照顾,省吃俭用供林越成上学,就是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我本以为,这件事会随着岁月埋进土里。”
“可它没埋掉。”我冷冷道,“它被卫福挖出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
“小岩,你要明白一点。”刘志伟终于开口,“我现在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是让你看清局势。卫福之所以选择现在出手,就是因为他掌握了这段历史。他知道林方阳做过什么,也知道我当时知情不报。他要用这个秘密,撕裂我们所有人之间的信任。”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林越成那张涕泪横流的脸。
他不是来求救的,他是无意间撞开了地狱之门。
“所以林越成被劫走,是为了逼我动摇?”我低声问。
“不止是你。”刘志伟声音凝重,“也是在警告我。他在告诉我:你知道的秘密,我也知道。你保护的人,我能动。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你自己?”
我握紧拳头。
窗外阳光刺眼,照在办公桌上那份尚未签署的合同上??那是与恒运联合开发新区的协议书,签完字,平川将迎来新一轮经济腾飞。
可此刻,我却觉得这张纸轻如尘埃。
“刘哥。”我忽然问,“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云梦迪……她知道吗?”
“我不知道。”刘志伟坦然道,“但她比谁都聪明。她接手恒运之后,第一时间清理了陈砚舟留下的所有档案。她或许猜到了什么,但从没提过半个字。也许……她也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我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云梦迪会那么坚决地收养云天。
不只是为了打击柳静,也不只是为了牵制卫福。
她在赎罪。
她丈夫参与谋害我父亲,而她的家人直接动手。
她收养仇人之子,既是慈悲,也是一种自我惩罚。
“小岩。”刘志伟再次开口,“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会很危险。卫福已经布好了局,他不怕暴露,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但他怕失去儿子。只要云天还在我们手里,他就必须按我们的规则出牌。”
“所以我不能退。”我缓缓站起身,望向窗外的城市。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一切看似平静。
可在这片繁华之下,暗流早已汹涌成灾。
“我会守住云天。”我低声说,“也会查清真相。”
“你要小心破军和铁卫。”刘志伟忽然提醒,“卫福既然能劫走林越成,说明他已经在我们内部安插了眼线。说不定……连你身边最信任的人,都有可能是他的人。”
我心头一凛。
破军和铁卫,跟随我多年,出生入死。
但他们真的毫无瑕疵吗?
我记得破军三年前突然失踪半个月,回来时只说“老家有事”;也记得铁卫有个远房表弟,在境外做物流生意,屡次拒绝我查账的要求。
难道……
我不敢深想。
“还有件事。”刘志伟语气微沉,“今天早上,柳静的律师撤回了探视申请。”
我眉头一皱:“突然撤回?为什么?”
“不清楚。但就在撤回前两小时,监狱监控显示,有一通来自境外的加密通话接入她的监区专线。虽然通话内容无法恢复,但技术科判断,对方使用的是军用级跳频设备,极可能来自东南亚某国的黑网通信节点。”
我眼神骤冷。
卫福的手,已经伸进了监狱。
柳静的“觉醒”,根本不是悔过,而是接到了指令。
她在等待时机,准备配合卫福发动总攻。
“小岩,我们必须抢在他前面。”刘志伟沉声道,“林越成还活着,卫福不会这么快杀他。他需要筹码。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反向追踪他的藏身之处。”
“怎么追踪?”
“只有一个办法。”刘志伟说,“让外界相信??你也开始怀疑刘志伟了。”
我一怔。
“制造矛盾。”他语气冷静,“你公开质疑警方办案不力,要求更换专案组负责人。甚至可以放出风声,说我收受谷爷旧部贿赂,包庇罪犯。这样一来,卫福会觉得有机可乘,可能会通过某些中间人联系你,试图策反你对抗我。”
“然后我们设伏?”我明白了。
“对。但风险很大。”刘志伟郑重道,“一旦演砸,不仅你会陷入孤立,整个计划也会崩盘。而且……如果你真被策反,我可能不得不亲手抓你。”
我笑了:“那你得先打得过我。”
他也笑了,笑声中带着一丝苍凉。
“小岩,记住一句话。”他最后说道,“无论外面怎么传我说你坏话,或者你说我背叛,都别信。我们之间的情分,不是几句谣言就能拆散的。”
“我知道。”我点头,“就像十年前你没让我父亲白白死去一样,今天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着。”
挂断电话后,我坐在原位许久未动。
然后,我拨通了媒体联络部的电话。
“明天上午九点,召开新闻发布会。主题:关于林越成劫案及警方失职问题的公开质询。”
南宫倩接到通知时几乎惊叫:“周董!您疯了吗?这可是公开挑战刑警队长!”
“照做。”我淡淡道,“我要让全城都知道??我对刘志伟失去了信任。”
下午四点,破军回来复命。
“林越成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城西老工业区的三号桥。现场血迹已被化验,确认属于林越成,但没有致命伤。他还活着。”
“有没有发现可疑车辆或人员?”
“有。”破军递上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这辆货车登记在一家空壳公司名下,法人代表是个死人。但我们注意到,司机在撞击前曾接听一个电话。信号塔定位显示,来电号码归属地是……缅甸掸邦。”
我眼神一凝。
卫福果然躲在那边境地带。
“继续追。”我吩咐,“但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底下。”
破军犹豫了一下:“周董,刘队刚才打电话来,说想见您。”
“不见。”我斩钉截铁,“从现在起,任何来自警方的消息,一律由秘书筛选后再报给我。包括刘志伟本人,没有预约不得进入大楼。”
破军瞪大眼睛:“您真要跟他翻脸?”
我看着他,忽然问:“破军,你跟了我几年?”
“八年零四个月。”他挺直腰板。
“这八年里,我有没有亏待过你?”
“没有!您待我如兄弟!”
“那如果有一天,有人说我是杀人犯,你会信吗?”
“绝不可能!”他吼得满脸通红。
我点点头,语气缓了下来:“所以,别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只需要记住??无论外面怎么传,我都不会背叛朋友。但如果哪天我命令你对我动手……”
我盯着他的眼睛,“那一定是假的。你必须立刻联系铁卫,启动B级应急预案,护送云梦迪和云天转移至第二避难所。”
破军浑身一震,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
“是!”他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当晚,我在私人宅邸召见了尚阳。
“帮我查一个人。”我把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照片上是一个女人,约莫三十岁,戴着口罩,站在瑞士诊所外。
“她是谁?”尚阳问。
“林越成的‘洋妞女友’。”我声音低沉,“她没死。那张血泊中的照片,是合成的。真正的她,早在半年前就被卫福控制,用来威胁林越成。我要你找到她,把她带回来。”
尚阳震惊:“她还活着?”
“卫福不会浪费任何一个棋子。”我冷笑,“他让她消失,就是为了将来某一天,让她‘复活’,成为搅乱局面的关键。”
“我马上去办。”尚阳收起照片,“哥,你最近……一定要保重。”
我拍拍他肩膀:“你们都得活着。因为这场战争,还没结束。”
夜深人静,我独自站在阳台,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父亲走了。
今天,又一个黑夜降临。
但这一次,我不想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我非池中物。
风雨愈烈,我愈要腾空而起。